第十三章 被揭穿的假面(第4/5 页)
“那么,怎么样呀?快点儿死了心,自报姓名吧?”
依旧无人响应鹿谷的号召。
十分沉闷、拘谨的沉默持续了将近十几秒之后——
“没辙呀。”鹿谷缓缓摇摇头,立刻对黑衣秘书说道,“鬼丸先生,可以请你拿出那样东西吗?”
“我知道了。”
鬼丸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离开后,走向电话消失不见的电话台前。他打开电话台上的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大号茶色信封。
那是什么呀——瞳子屏息静气地注视着鬼丸的动作。
他说的“那样东西”……就在那枚信封内吗?
鹿谷从鬼丸手中接过信封后,马上窥视起信封里面的东西确认道:
“我们来看看它吧。”
说罢,他从信封内抽出一本书来。那是本A4大小的旧杂志。
哎呀,那是——瞳子瞪大了双眼。那本杂志是……
“这就是那本名为《MINERWA》的月刊。”
鹿谷将信封放在自己坐的椅子上,双手捧书给大家看。
“主楼收藏室之中的二层有个书架,这是今天傍晚在那儿找到的东西。一九八三年十月号。这里还贴有便条纸……”
鹿谷打开那一页。
“我说过吧。十年前,日向京助以撰稿人的身份来到这幢宅邸的假面收藏间进行采访。就是这篇报道。整篇报道的重点是对影山透一的访谈。透一将送来的这本杂志中,刊登着那篇报道的页面贴上便条纸后保存了起来。
“据说第二代馆主似乎十分拮据,因此才将透一搜集的假面一起变卖掉了。不过,他没有擅自处理掉那些藏书之类的东西。第三代馆主原封不动地接手了这里,毫不在意地留着那些书籍。看看这篇报道,有些地方用彩色铅笔画了线,有些地方还加了注。这样可以令我们多少了解透一的性格。”
鹿谷将《MINERWA》摊在桌上。
“不过,这里——”
说着,鹿谷从刚才那枚信封中又抽出一本书来。
“还有一本一九八三年十月号的《MINERWA》。这是我向日向京助借来带到这里的。自然了,如你们所见,同样设计的封面中刊登着同一篇采访报道。”
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瞳子不知道鹿谷想要说明什么,来回看着两本《MINERWA》。
“这本杂志更改纸张规格后,如今仍在发行。不过封面上印刷着的这个——”
鹿谷指着手上那本《MINERWA》的封面一隅,促使大家注意。
“这个猫头鹰标志从创刊至今都没有更换过。在现在看来,由双色印刷酝酿出的具有奇妙复古感的猫头鹰图案,设计得的确趣味十足呢。”
瞳子注视着鹿谷指着的猫头鹰。
那是只展开赤红羽翼的猫头鹰。白底上印着黑红双色,整体轮廓与形状多以黑色描绘,展开的羽翼中是无数红色线条。
与收藏室书架上那本杂志上的猫头鹰相同……不对。
相同?可是,总觉得这个……
“刚才给你们看的是这本。”
说着,鹿谷再次拿起放在桌上的第一本《MINERWA》,将两本杂志并排放在一起。
“同月号的杂志,封面设计也相同。但是,你们看,请比对这两只猫头鹰看看。怎么样?是不是有哪儿不对?”
瞳子仔细看看第一本杂志上的猫头鹰后,理解了鹿谷那番话的意思。因为她知道看过这个地方,记得这个。
展开双翼的青眸猫头鹰——
“这本的猫头鹰眼睛成了青色的。看得出来吧?”
鹿谷宣告道。
“原本这就是黑红双色印刷的徽标,可猫头鹰的双眼之中偏偏涂成了青色。那颜色溢出了双眼轮廓,连猫头鹰的脸上都多少染上了一些。仔细看就能发现,那似乎是用彩色铅笔涂上去的。大概这是透一的消遣或是涂鸦吧。
“也就是说,猫头鹰徽标被涂成青色眼睛的《MINERWA》在世界上仅此一册。只有这一本。仅有存于这幢宅邸的书架上的这一本而已。”
没错——瞳子点点头。
的确如此。
“然而——”鹿谷接着说道,“今天,我对大家坦白自己的身份,提到写有日向京助访谈的《MINERWA》时,诸位还记得那时的情形吗?那时,关于《MINERWA》,曾经有人这么说过吧。他说‘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变成青色猫头鹰的杂志啊’……”
包括瞳子在内的几个人发出了“啊”的一声。
“《MINERWA》的猫头鹰原本像这样,是怎么看也不会‘变成青色’的。如此描述它的那个人肯定见过《MINERWA》的封面上那个‘变成青色的猫头鹰’的徽标。正因为他见过双眼与其周围涂成青色的这个猫头鹰徽标,才会将记忆中‘变成青色’的描述脱口而出。难以考虑仅仅受邀来参加这场聚会的客人,偶然间翻出了放在书架上的这本《MINERWA》,从而发现了青色的猫头鹰。正因为是从透一手上接管了宅邸的第二代馆主,才有可能这么做吧。”
鹿谷将两本《MINERWA》摞在桌子上,伸出右手指向斜前方说道:
“喂,没错吧。”他径直指着来客之中的一人说道,“你就是第二代馆主。”
鹿谷指着的正是“欢愉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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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肯因为刚才隐形眼镜的那件事招认呢,真够固执的呀。”放下指向对方的食指后,鹿谷说道,“你也知道此处十年一遇的暴雪吧。接管宅邸只有三年的馆主说过,还是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呢。不过你却知道。长宗我部先生经历过的那场十年前的暴雪也好,那时有几名当地人因此身亡的事也好,你都十分清楚。所以你才在错手杀死馆主,认识到自己走投无路时,断定立刻从这里逃走的选择极其危险吧。”
——真是服了这天儿了。怎么偏偏今天是这种鬼天气啊。
瞳子的脑海里突然回响起这句话。那是昨晚迎接抵达此处的一号客人时,他说过的几句话。她觉得如今总算理解了这些话所包含的那位客人的心理,以及事情的真相了。
——话说回来,这场雪还真是令人担心啊。
——要是再这样下个没完的话,也许我们会被困在这里。
——可是,正是因为这反复无常的天气,差不多十年一次就会发生为雪所困的事儿呢。
“偷走的‘未来之面’及其钥匙都藏在你开来的车子里。我们戴着的假面的钥匙藏在另外的什么地方了吧。你说过那还是辆带胎链的四驱车,没错吧。你打算等雪势稍停,趁我们不备的时候果断出车,是吗?”
“不是的。”
好似驱赶集于己身的众人视线般,“欢愉之面”用力摇摇头。
“不是那样的。我什么也没做,怎么会……”
“那么,你为什么会声称《MINERWA》的徽标是‘变成青色的猫头鹰’呢?过去你曾经在此见过透一书架上的这本月刊吗?”
鹿谷逼问道。但是,“欢愉之面”依旧提高声音一味否认。
“没有。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无意中那么说了而已,也许在书店或是什么地方看到那个杂志的时候,因为光线或是别的什么原因看起来像是青的吧。我从来没见过写了那种报道的旧杂志。”
“哎呀呀,还要死撑到底吗?”
鹿谷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略略摊开双手说道。而后,他放下左手,伸进睡袍的口袋中。
“够了。我知道你绝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穷凶极恶的凶手。即便事情演变至此,你也没成为那种人,反而是个胆小怯懦的人,对吧。虽然至此为止你仍然坚持否认这点令我感到意外,但我劝你还是赶紧放弃这无谓的抵抗吧。这世上还有死心一说。”
“我说了不是我嘛。我没有做那种……我什么也没做。我……”
“哦?那这个要怎么解释呢?”
说罢,鹿谷从睡袍口袋中伸出左手。摊开掌心,那里有一把小小的钥匙。
“这是什么?这把钥匙怎么了?”
“欢愉之面”看似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瞳子也同样困惑。
那把钥匙怎么了?
“你是目前最清楚这幢奇面馆秘密的人,不过你似乎并不知晓所有的秘密。你没有听透一提过这把钥匙吗?”
“钥匙……这是什么钥匙?”
“这是我偷偷拿来的‘祈愿之面’的钥匙。”
“‘祈愿之面’的钥匙?”
“是的。”
“它到底……”
鹿谷用右手捏着钥匙,将它拿到自己所戴的“哄笑之面”的头后部。而后不久,响起一声微弱的金属音。那是连瞳子也记得曾经听过的,为假面解锁的声音。
“‘祈愿之面’似乎原本也被称作‘主人之面’。‘主人之面’的钥匙故而也被称为‘主人之钥’……我和鬼丸先生两个人四处调查时想起,也许‘主人之钥’是对所有假面都有效的万能钥匙。”
“哄笑之面”的后半部分作两半打开了。鹿谷用双手扶着假面的头部两侧,稍稍探着身,摘下了假面。
如此一来,鹿谷那胡子拉碴的小麦色脸庞露了出来。看向对方的稍微凹陷的双眸之中,透出了怜悯的目光。他将摘掉的假面放在桌子上,右手从假面匙孔中拔下“祈愿之面”,即“主人之面”的钥匙后,马上用另一只手缓缓摩挲起脸颊来。
“来吧,用这个打开你的那枚假面吧。脸上的伤不是很痛吗?服用退烧药也是为了抑制那里的痛楚吧。市面上出售的退烧药差不多都有止痛效果,可是不好好消毒、一不小心化了脓的话可是很麻烦的哟。”
“这……”
伴随着无力的呻吟声,“欢愉之面”颓丧地低下了头。见此反应,鹿谷静静地眯起双眼。
“创马社长,你承认自己就是这件案子的凶手了吧……啊呀,至此仍以此名称呼你反而有些含混了吧。嗯,可不是嘛。谁也不想在这种含混的情况下和案子扯上关系呀——”
鹿谷向慢慢起身的“欢愉之面”走去。
“再向你确认一遍。你就是这幢奇面馆的第二代馆主——即九年前亡故的影山透一的儿子、影山逸史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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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即一号受邀客——“欢愉之面”影山逸史(改名后俗称影山创马)再度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后,徐徐地从沙发上跪坐在地。
坐在凶手左边的二号受邀客——“惊骇之面”影山逸史(艺名忍田天空)“啊”地发出一声惊骇之声。
“第二代馆主真的是初代馆主的儿子吗?即便如此,那竟然就是你……”
坐在凶手右边的三号受邀客——“悲叹之面”影山逸史(自称降矢木算哲的转世)“唉”地发出一声感慨。
“鹿谷老师,真是了不起。我来帮你打响名侦探的招牌吧。”
并没有与那三人坐在一起,而是坐在其他沙发上的四号受邀客——“懊恼之面”影山逸史(教名米迦勒)默默用双手扶着假面额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隔着桌子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六号客人——“愤怒之面”影山逸史(俗称老山警官)立刻起身,赶到凶手身旁,想要抓获凶手。五号受邀客——“哄笑之面”鹿谷门实制止了他。
“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问他。”
鹿谷俯视着气力尽失、跌坐在地的凶手。
“有的是时间。我不会强迫你的,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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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索第二代主人或是第三代主人这些字眼之前,也有很多让人怀疑馆主——身为邀请人的影山逸史是否就是影山透一的儿子。然而,我却暂时以事先日向京助告诉我的内容做了预先判断,难以注意到事情的真相。这不得不让我感到有些羞愧——”
鹿谷将自己一直坐着的椅子让给了凶手后,坐在鬼丸使用过的脚凳上。为了以防万一,“愤怒之面”与鬼丸立于凶手两侧看着他。但鹿谷对此并不十分担心。因为到此为止,凶手已经放弃了反抗或出逃的念头了吧。
“十年前,日向造访这幢宅邸,对当时的馆主影山透一进行采访。据说,那时他曾经也遇到了透一的儿子影山逸史。就因为日向记得这件事,所以当他收到这次聚会的请柬,看到邀请人的名字及召开聚会的场所时,一心认为那就是十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影山逸史。”
——碰巧我对那位被称为‘会长’的邀请人多少有些了解。
鹿谷再度回想起日向的那句话来。
——他是大资本家的继承人,坐拥他父亲的公司与财产,年纪轻轻就出任了会长一职。他肯定过着悠然自得的日子吧。
那时,日向完全基于“现在的奇面馆馆主影山逸史即影山透一的儿子影山逸史”这个想象说出了那些话。
“唉,原本是这场聚会的特殊性引发了日向的误解。受邀的条件即为同年出生的同名同姓之人嘛。”
鹿谷边说边频频揉捏着摆脱了“哄笑之面”的双颊。
“这也应该早点儿注意到呀。”
他嘟囔着,略略遗憾地撇撇嘴。
“证据有很多。比如馆主几乎不认识那位设计宅邸的建筑师中村青司……”
——您听说过一位名叫中村青司的建筑师吗?
昨日,鹿谷这样向馆主提问。
——是设计这幢宅邸的建筑师。您曾见过他吗?
——不,我没见过他。
——没见过他吗?可是这里……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吧。我似乎听先代馆主提起过。
就是说,他在此提到的“先代”并非指影山透一,而是其子逸史。别说是中村青司了,原本他连见都没见过影山透一吧。
“关于那枚‘未来之面’也令我有同样的不协调感。即便是透一极其珍惜的非常特别的假面,他也并不十分清楚……”
昨夜,在“对面之间”中,鹿谷问到“未来之面”时,主人如此作答。
——很遗憾,连我也不是很清楚。
按理说不会这样吧?鹿谷起了疑心。
——除此之外,我只知道那枚面具已经不在这幢宅邸之中了。
然而,他却称赞那枚“未来之面”的钥匙“绚丽夺目、如此奢华”,而且随身携带。这也令人感到奇怪。
——至于‘未来之面’本身,不知道它是丢了还是转让给了他人……我自先代馆主手中继承这幢宅邸之时,那枚面具已经不在这里了,只剩下‘未来之面’所属的这枚钥匙而已。
鹿谷曾试问过这样的问题。
——影山透一说过格外看重那枚‘未来之面’。既然如此,又怎么会仅仅留下钥匙,却连假面本身都不知所踪了呢?
馆主如此作答。
——我并没有向先代馆主过多地追问些什么。
就是说关于那枚“未来之面”,连对自己的儿子逸史,影山透一也一直采取了秘密主义的态度啊——鹿谷只好如此认可……
“……那果真有问题啊。因为针对馆主采取秘密主义态度的‘先代’竟然不是透一,而是身为‘第二代馆主’的你。”
鹿谷目不转睛地看着垂头丧气的“欢愉之面”。
“另外还有,比如说,馆主长期为‘表情恐惧症’苦恼的同时,也忍耐着这种病。五年前,馆主太太去世后,馆主似乎感到了忍耐的极限。最后,他为了克服这种烦恼,想出了某种对策,并决定付诸行动。他说过那种对策就是用假面隐去自己以及身边人的脸。
“如果他是影山透一的儿子,那应该从小接触到无数假面才对。可为什么直到那时才想起‘用假面挡住众人的脸的方法’呢——这明显很蹊跷。换句话说,就是角色不自然地产生了变动。
“听到日向京助那番话之时,他的反应冷淡也是一个理由。昨晚在‘对面之间’,那个时候我当然完全进入日向这个角色之中,还聊起了十年前采访的那件事……”
——十年前到访此处时,我记得似乎和您有过一面之缘。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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