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被揭穿的假面(第3/5 页)
“应该不会有。”
“我从这个举动中推测,看来你在被凶手戴上假面之后,似乎也戴上了隐形。然而,正如你所戴的那枚‘欢愉之面’那般,有着弯月一般的细长双目。我觉得戴着假面的情况下极难戴上隐形眼镜。所以……”
“你想说我是凶手,所以在亲手带上这枚假面之时已经戴好隐形眼镜了吧?”
“换一种说法的话,的确就是这个意思。若你是凶手,按照方才我所推断的那一连串行动结束之后,你回到房间,亲手为自己戴上那枚假面,却糊里糊涂地忘记摘掉隐形眼镜。或者,是刻意选择没有摘掉隐形眼镜。虽然就寝中被人戴上假面,但还是戴着隐形。与这种不自然感相比,你还是选择优先确保视力。”
“唉,你真心怀疑我吗?”
“我只是觉得有值得怀疑之处而已嘛。”
“那么,请你舍弃掉这种疑虑吧。”“欢愉之面”熄掉烟,说道,“我确实戴隐形眼镜,一般也会摘掉它上床睡觉。但是,昨晚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困得不行,就稍微躺了一会儿,最后还没等我摘下隐形眼镜便睡死过去了。所以,清晨一觉醒来就戴着这面具,自然也还戴着隐形眼镜啊。”
“哦,是嘛,原来如此。”
鹿谷频频轻轻点头。
“我虽觉得这是种有点儿意思的解释,但被这样反驳了之后竟然无话可说啊。哎呀呀,这还真是十分合理的解释呢。”
“因为这就是真相啊。当然合理嘛!”
“我知道了。那么,我也顺便向你请教一下和刚才那两位同样的问题。”
“知不知道奇面馆的秘密吗?”
“是的。你知道吗?”
“刚刚第一次听说。我也从未听遇害的馆主提起过这种事情。”
“关于‘未来之面’呢?什么也没听说过吗?”
“是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样啊——那么下面轮到算哲教授了。”
鹿谷继续提问下去。
“冒昧地问一句,教授你平时怎么打发时间呢?”
“‘平时’吗?没什么,什么也不做啊。”
“净歇着了呀。那你结婚了吗?工作呢?”
“我既没有兴趣走入围城之中,也没觉得刚好有位女性能够充分认识我的才华。至于工作嘛,每日埋头研究就是我的工作。”
“这份工作有报酬吗?”
“报酬?真是不解风情。我进行的可是纯粹的研究,与铜臭不沾边儿。”
“那么,你要怎样度日呢?”
“虽然我不像忍田先生那样,但所幸双亲也留下一大笔财产。”
“真是令人羡慕的好福气啊。”
“经常被人这么说。”
“关于奇面馆的秘密呢?你知道这些机关吗?”
“不知道。不过,我认为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才对。尽管我没听说过什么姓中村的建筑师的事儿,但即便没听说过那人,光是这房子的样貌,看起来就像隐藏着某些秘密似的。尤其是这幢配楼。你看,我总觉得这里很像去年把我关进去的那家医院……”
“医院吗?这样啊——哦,多谢啦。”
鹿谷略略点头以表谢意。
“那么,最后来问问老山警官吧。”
鹿谷看向“愤怒之面”。
“左脚受伤是在两年前吧?在此之前,你在县警一课待了很久吧?”
“我在一线待了十年左右。”
“一直都在兵库县做县警吗?”
“毕竟我没有参加过高级公务员考试嘛。自从上班以来一直都干县警。”
“尽管如此,听你说话也没带关西口音。”
“双亲本就是关东人,我媳妇儿也是这边出生的。大概因为这个缘故吧。”
“对了,‘对面之间’的书桌上不是放着文件嘛。方才我同鬼丸先生一起,大致浏览了一番那些文件。”
鹿谷瞥了一眼坐在脚凳上的黑衣秘书。
“那些文件果真是馆主为了从全国找到‘另一个自己’而雇用的,‘半吊子’私家侦探社之类的家伙提交的报告。”
“哦?那上面把我们的个人信息列了一长串吗?”
“没有。就我所见,只有两份报告。作为资料准备的是日向京助和你,即第一次参加聚会的两个人的报告。由于其他四人不是第二次就是第三次参加聚会,馆主已经完全掌握了相关资料,觉得没有必要特地参阅报告。”
“你看了报告之后,有什么新发现吗?”
“那里面详细记载了你的负伤经过。那上面还提到了曾经在神户轰动一时的‘薛定谔黑猫事件’,你曾经在那次事件中为逮捕凶手立下汗马功劳。”
“是嘛。那上面怎么还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啊。”
“你还参与了在相生发生的‘神内家族事件’吧。”
“哎呀,连那件案子都提到了呀。真是不错的调查报告。”
“那么,我还想再问你一遍。”
“问我知不知道奇面馆的秘密吗?”
“是的。”
“我要是现在承认‘实际上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些秘密了’,那么,你立刻会说‘你就是凶手’,对吧。”
“是这个理儿。”
“你的意思是从天刚黑开始,我对你的推理颇感兴趣、从中协助,这些都是基于真凶的角度而耍的花招吗?”
“我只是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鹿谷毫不畏怯地回答道。
“结果呢?你知道这里的秘密吗?”
“愤怒之面”的答案自然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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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
向五名来客大致询问了一番“在意的事情”后,依然站着的鹿谷仿佛驱赶肩膀酸痛般转动着双肩。
足足半天多的漫长时间一直戴着那种假面的缘故吧……瞳子同情地想着。想必其他几位来客也早都疲惫不堪。尤其是凶手,他应该特别疲累了。
“那么,要如何是好呢?”最后,鹿谷说道,“其实,方才在弄清凶手为我等戴上假面的理由之时,就此作罢也不无不可。现在,到了如此地步,就此作罢也不无不可——因为,事件的‘形’既然已经如此清晰,那么凶手已经无路可走了。”
唉,果真如此——瞳子想道。
已经迎来最后阶段。鹿谷果真开始催促凶手认输了。
“这件案子之所以呈现出如此复杂奇怪的样子,不仅是因为这场聚会原有的特殊性,可以说凶手为了摆脱最初的计划与设想之外的事态而想出的种种对策也是原因之一。砍下尸体头部也好,切掉尸体手指也好,为我们戴上假面也好……这些都是为了回避危机、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工作。说句不好听的,那只是静等因暴雪造成的孤立状态解除,直到警察赶来前的暂时敷衍而已。
“总之,他希望自己的凶手身份不会立刻被人拆穿。利用从中而生的暂缓时间找到逃跑的机会并付诸行动——凶手的这种行为目的已经变得显而易见。因此——
“此时此刻,即便无法指出我们之中到底谁才是凶手,也无碍全局。待雪停后,鬼丸先生他们可以联络到警察时,为了不令我等之中有任何一人逃脱而一直相互监视即可。你们说,对吧?”
鹿谷向在座众人反问道。然而那提问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积极响应,仅仅令现场的空气产生了些微波澜而已。
“哦?还打算垂死挣扎吗?”
鹿谷低哼一声。
“也对啊。照这样下去在这儿一直相互监视彼此,无论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对于凶手而言,这都令人心情沉重——要不,还是继续分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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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事实就是凶手的确是熟悉这幢奇面馆的秘密的人。由迄今为止的推理与验证得出的就是这个结论,所以刚才我再次询问大家‘是否知晓奇面馆的秘密’,不过没有任何人亲口承认‘知道’这里的秘密。于是,我不得不思索这个问题——
“我们这些人里,到底是谁、又是怎样掌握了有关奇面馆的各种知识和消息呢?”
鹿谷加重语气提出问题。
“对了,实际上——”他向鬼丸瞥了一眼后,继续说道,“数小时之前,我才第一次得知与某件事相关的重要事实。这是从鬼丸先生那里得知的。聚集于此的人之中,长宗我部先生也知道那件事,新月小姐似乎和我一样不知情,老山警官也是如此,至少看起来像是不知道。”
“装模作样。”“悲叹之面”插嘴道,“什么事儿啊?什么秘密?”
“哎呀呀,教授,那可不是什么能担当得起‘秘密’这个名号的事情呀。鬼丸先生也好,长宗我部先生也好,他们可没有存心对我隐瞒这个事实。恐怕遇害的馆主也是如此吧。是我自以为是地误会了而已……就是说,那是关于这幢奇面馆的‘先代’馆主的问题。但是,我也有这样误会的理由,是事先日向京助告诉我的奇面馆相关消息让我先行做出了判断。”
“先代馆主?”
“悲叹之面”有些不解。
“就是这幢宅邸之前的主人吗?”
“没错。”
“之前的主人不就是那个谁嘛。兴建了这个宅邸的那位异想天开的假面控,影山透一呀。”
“是嘛。如果你说的不是假话,那么,看来教授也是这样误会的呀。”
“这也不是什么误会吧,难道不是他吗?”
“因为教授住院,缺席了上一次聚会吧。”“惊骇之面”从旁插嘴。
鹿谷“哦”了一声,看向他问道:
“忍田先生知道吗?”
“在上次的集会中,馆主对我们提过这件事。不过也没有说过太多。”
“这样啊。这么说来其他两位也听说过这件事了?”
“听说过啊。所以,我也知道有关‘前一位馆主’的事情。”
“欢愉之面”回答道。
“我也是。我记得上一次聚会中馆主说过。”
“懊恼之面”回答道。
“是嘛。但是,馆主并没有说得非常详细吧。”鹿谷确认道。
“懊恼之面”缓缓点头。“惊骇”与“欢愉”二位也各自颔首。
鹿谷说道:“九年前,在影山透一亡故后,这幢宅邸首先由下一任馆主,即第二代馆主接手。在距今三年前,这里再度更换为现在的馆主。所以,遇害身亡的影山逸史是‘第三代’馆主。在九年前直至三年前的这六年之间,这幢宅邸还有第二代馆主,即‘先代’馆主存在。
“然而,我对此并不知情。曾经一直误认为在透一死后,这幢宅邸直接被现任馆主接手。所以,逸史所说的‘先代’对于现任馆主及鬼丸先生他们而言,并非是透一,而是他的前一任馆主,即‘第二代馆主’。我虽然有不太协调或是不太一致的感觉,但后来不由得就这么误会了。若说有趣,这的确也有趣,但若说讽刺,也的确够讽刺的——”
而后,鹿谷向来客们提问道:
“上一次聚会之际,馆主都说了‘第二代’馆主的什么事儿呢?”
“不是都说了吗,他没有说太多……”“惊骇之面”回答道,“他只说过他并非从初代馆主影山透一死后立刻接手了这里。其间还有另一个人,即第二位持有者存在。”
“那他有没有说过‘第二位持有者’是怎样的人呢?”
“没有,他几乎没有……只说过三年前,他从那位第二任所有者手上买下了这幢宅邸而已。”
“是嘛。那位第二任所有者——第二代馆主如今人在何处,做些什么呢?”
“这倒从未听他提起啊。”
“惊骇之面”说罢,窥视着“欢愉之面”与“懊恼之面”。
“是没提过。”“欢愉之面”附和道。
“懊恼之面”也默默点了点头。
“鬼丸先生和长宗我部先生也没听说过第二位馆主的具体情况吗?”鹿谷摩挲着“哄笑之面”的下颚说道,“想来这是他不让馆主透露自己的秘密啊。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嘛。”
“你指的是谁不让人透露自己的秘密呢?”
“当然是那位第二代馆主,即先代馆主呀。”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这才是重点。”
鹿谷的声音变得尖厉起来。
“那位第二代馆主混入受邀客中,参加了这次聚会。如果这么想的话,又会如何呢?”
现场的气氛立刻为之一变。
“以前,他曾经拜托馆主,不要对任何人透露自己就是这幢宅邸的前一任持有者。想象那也许是某种……对,类似某种心理上的强烈抵触感。馆主答应了他的请求,对此绝口不提。结果,他才得以在今时今日将他的‘面目’匿于最后的假面之中。”
“你是说,凶手就是那位第二代馆主吗?”“愤怒之面”问道。
鹿谷没有片刻踌躇,回答道:
“没错。从秘藏‘未来之面’的暗格到‘奇面之间’的密道,这些都是连遇害的馆主也不知道的奇面馆的秘密。什么人会知道这些秘密呢——既然建造这幢宅邸的影山透一早早身亡,那么首先应该考虑的人选就是在现任馆主接手此处之前的六年间,身为此幢宅邸所有者的第二代馆主。如果那位第二代馆主的确身在此处的话,那么,可以认定他就是凶手。
“诸位,怎么样?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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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里真的有第二代馆主的话,那么会是谁呢?”
鹿谷以与“哄笑之面”的表情全然不相称的严厉口吻提问道。就连不算在“这些人”之列的瞳子也不由得端正了坐姿。明明不觉得热,可下意识紧紧抓住围裙布料的双手竟然渗出了汗。
“从现在掌握的消息推测,至少老山警官不像是先代馆主。”
鹿谷看向“愤怒之面”。
“很难想象他既作为兵库县警长期活跃在一线,又在千里之外身兼此处宅邸的所有者。应该无法身兼二职才对。”
“这不是废话嘛。”
“愤怒之面”叹息着回应一句,故作夸张地耸耸肩。
“其他人又如何呢?”
说着,鹿谷逐一看着“惊骇”“欢愉”“悲叹”以及“懊恼”这四枚假面。
“忍田先生开在横滨的魔术吧也经营了三年。两年前,米迦勒先生离开东京的事务所自主创业,移籍到札幌的自营事务所。创马社长一年前在三鹰开创了如今的公司。算哲教授虽然住在仙台,但是却一味进行纯粹的研究,不归属于任何机构——考虑到种种可能性,无论这四人之中的哪一位是第二代馆主,也都没什么不行的。我觉得任何一人都有可能——”
无人在此认真地申诉说“我没有那种可能”。鹿谷的指尖抵住假面下颚,再次按序将那四枚假面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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