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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被揭穿的假面(第5/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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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透一介绍,略作寒暄而已。但是,那时我并非以作家日向京助的身份,而是以撰稿人池岛的名义。也许您已经不记得了吧。

——哦?有过这种事吗?

看起来像是对此毫无兴趣的样子。馆主那句“这种事”好似全然不记得一般。鹿谷对此也全然接受了……

“因为那对于馆主来说,是完全无关的别人的事,做不出其他反应来。毕竟十年前与日向京助相遇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你。

“而且——

“这是傍晚我听鬼丸先生说起时,觉得可疑的事……就是故去的馆主父亲的死因。馆主的父亲死于距今九年前,与影山透一同一年故去。但是其死因是癌症,和病魔进行了半年以上的抗争后撒手人寰了。这和我听日向京助说过的影山透一的死因不一样。他应该是死于心脏或是脑部的急性病。

“此时,我觉得的确不同寻常。为什么会如此不一致呢?我产生了这样的担心。同时,尽管如此,我仍然没有顺利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后,我向鬼丸先生求证过。馆主的父亲——身为镰仓古老世家的富豪,影山家的先代当家主人的名字。

“他的名字并非‘透一’。这件事自然没有对鬼丸先生或是长宗我部先生刻意隐瞒,只是我从未特意问起而已——影山智成。这是馆主父亲的名字。”

也许在众位来客之中也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就算有人知道也不足为奇。

“……因此,那么,可以也让我听你说说看吗?”

鹿谷注视着依旧垂头丧气的凶手,提出了要求。

“首先是身为影山透一的儿子的你——影山逸史,什么时候、基于怎样的机遇与影山智成的儿子影山逸史相遇的呢?从这儿开始说起吧。虽然可以大致想象得到,但还是应该听你亲口说说。”

17

那是,影山逸史回忆道——

对了,那是距今四年前。一九八九年,似乎是在梅雨季节。

当时,逸史住在吉祥寺的公寓之中。某日,他突然打来电话,说无论如何也想和逸史见上一面。

那之前的一年——五年前,妻子撒手人寰。她是比逸史小四岁的美艳坚强的女子。年少相逢、喜结连理以来,逸史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深爱着她。他曾坚信就算沧海桑田,二人也绝不分开。可偏偏……

九年前,父亲影山透一亡故。他是在晚年将庞大的假面藏品全部放在山里的宅邸之中,隐居其内的“怪人”父亲。逸史作为独生子,虽继承了全部遗产,但那个时候他早已负债累累。也许,那是自己少年时一直为父亲宠溺所害,从未经历手头拮据的生活。逸史长大后,非常欠缺独自在现实社会中打拼的能力,可谓“不懂世故的放荡子”。

过分奢华冶游无度,以致挥霍一空。再加上接受各处提出“轻松赚大钱”的提议,重复着胡乱投资并失败的过程。如此一来,欠款剧增到就连对屡屡在经济上伸出援手的父亲也无法言明的地步。他很快陷入困境。就在此时,父亲去世了。

他所继承的影山透一的遗产绝非小数,但相当一部分都不得不用来归还欠款。即便如此,此时的影山逸史在心中暗暗起誓,要凭借所剩的大量财产创建新的人生。妻子也说过,会一直相信他的誓言。

然而——

在此之后,要说背也真够背的,要说这是自己的责任也的确要归在自己头上。他在经济上、社会上相继落败。从亡父手中继承的事业,逸史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会事与愿违,处处碰壁,继而接连破产。逸史身负巨额债务,为了逃避现实而沉溺于杯盏之中……

妻子对逸史不理不睬,五年前下定决心离婚并付诸行动。并非仅她一人如此。就连和她生下的孩子们,最后也被带到身为父亲的逸史绝对无法企及的遥远之处——到底在过去的什么时候才能想象得到,会有这么糟糕的未来等着自己呢?逸史沉浸于悲叹之中,诅咒自己的不幸与愚不可及。

于是,逸史妻离子散,拖着茫然自失的身子浑浑噩噩独自打发时间。一日,他打来了电话。

他自称是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影山逸史”,来电时似乎已经掌握了关于逸史的身份及经历的一定信息。也许他雇人调查了自己,但是,一旦见了面,逸史马上发现他对自己绝无恶意。

逸史受邀至市中心某宾馆的豪华套间,与其初次相见。那时,他戴着一副相当大的深色太阳镜。尽管如此,他仍然一直躲避逸史的目光。令逸史吃惊的是,对方贸然提出的问题——

“你是‘另一个我’吗?”

逸史实在无法立刻作答。

逸史与他同名同姓。不止如此,他还告诉逸史连生日都同样是一九四九年九月三日。进一步详述之后,逸史得知他与自己在同一时期失去了父亲,还在同一时期失去了长年一起生活的小他两岁的妻子(虽然并非离婚而是死别),而后一双子女在事故中丧生。此时,就连逸史的心境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逸史自然也听那个人提过他的影山家代代相传的“另一个自己”的传说。同时,也听他详谈以他的“表情恐惧症”为发端的人生观及人际观,知晓以此孕育而生的、与“表层”及“本质”相关的奇妙反常与混乱……

“对于馆主而言,自然不是靠长相身材的相似性找到‘另一个自己’。”鹿谷说道,“因为他曾经不惜断言‘表层才是本质所在之处’,声称‘毫不动摇的意图最终存在于浅显的表面记号之中’。此处的‘表面记号’即为‘名字’。既不是‘脸’,更不是‘心’。称为‘名字’的记号——那里才能找到最大的价值。结果,他似乎一直坚信作为他的‘另一个自己’一定以此种形式——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形式现身。”

是的。这才是重点。

带来幸福的“另一个自己”绝没有明确的现身方式,而是视情况以诸多形式现身——他在这个影山家的传说上附着了非他莫有的解释。而且,他开始认为不能一味等待“另一个自己”现身,必须要主动寻找才行。

他先搜集了整个东京都一带的电话簿,寻找除自己之外的“影山逸史”。此时,唯一找到的就是逸史。调查之后,还弄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逸史是名与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男性。因此,那一日他下定决心与逸史取得了联系。

于是,影山逸史与另外一名影山逸史相识。此时,逸史的生活的确是一步步走向经济窘境。其中,逸史手里好歹还留有这幢宅邸——奇面馆。为钱所困后,宅邸之中的假面藏品大部分遭到变卖,但是父亲受到“未来之面”的启发而特制的七对假面难以处理,全部留了下来。逸史满含某种期待,对他说起了那些假面,而他也表现了超出逸史期待的兴趣。

逸史带他来到宅邸,让他看了那七对假面。他相当兴奋,那一天亲自戴上了其中一枚假面并上了锁。逸史也戴着其他的假面度过了那一日。回想起来,那时他选择的假面就是“祈愿之面”,而逸史所戴的假面正是“欢愉之面”——他清楚地记得这件事。

很快他自然而然地提议买下这幢宅邸中残存的假面。多年来,为病态的“表情恐惧症”所困扰的他,与名为奇面馆的此幢宅邸相遇,至此才认识到、真切地感受到作为“遮蔽表情道具”的假面的功用。他仿佛还有某种命中注定般的感觉。而且,对于逸史来说,这自然是个值得庆幸的提议。他考虑到逸史手头并不宽裕,为建在偏僻之地的古老宅邸提出了非常划算的价格。

“我觉得探寻一番的话,国内肯定还有除你之外、其他名为‘影山逸史’的同龄人。”他这样对逸史说道,“我尚且无法确定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另一个自己’。我有必要认识更多的‘影山逸史’,和他们谈一谈才能下判断。作为谈论的舞台,再没有比这幢奇面馆更为相称的了。我说,你认为如何?在此招待几名‘影山逸史’,让他们都戴上这种假面,掩盖起多余的‘脸’及‘心’。然后,我与他们逐一相对,寻找自己的幸福之路。”

他那充满奇妙强迫观念的梦想就此膨胀起来。

当举办这场“同名同姓的聚会”之时,我希望务必请你成为其中一名客人——他对逸史如此说过。但逸史也叮嘱过他,尽管很开心他愿意招待自己,却不希望公然宣称自己就是这幢宅邸的前任持有者。

失去了从亡父那里继承的全部财产,没落无能的第二任馆主——自己无法忍受被人这样看待的屈辱情形。他表示非常理解逸史的立场及心情,约定好绝不轻易泄露这些事情。

于是,三年前左右,第二代馆主影山逸史放弃了奇面馆的所有权。成为第三代馆主的他为了配合设想中受邀客所用的假面枚数,对配楼的客房实施了改建工程。对于逸史而言,有件事情令其不得不恳求这场工程赶紧平安无事完成——那就是“奇面馆的秘密”。

为什么逸史没有将那件事——暗格及密道的机关——告诉成为新一代馆主的他呢?

也许早晚有可能寻找到某种机会吧。但是,逸史希望尽可能让秘密继续成为秘密。所以,逸史虽从父亲那里得知关于设计此处宅邸的中村青司的种种信息,却没有对他说过一个字——关于那枚“未来之面”也是如此。

逸史虽然对他提及“未来之面”的存在及其来历,却隐瞒了详情,并且也没有告诉他,实际上那枚假面依旧秘藏于沙龙室的暗格内的事实,甚至不惜撒谎说“它已经不在这幢宅邸之中,自己也不知道它在哪儿”。逸史之所以希望秘密继续成为秘密,也许要归咎于经济拮据吧。

如果将馆的秘密告诉他,自然会拆穿这番谎言。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能告诉他这幢宅邸之中有这样的机关设计——逸史这样思索过。

“未来之面”。

最终,因为自己对那枚假面撕心裂肺的执念……

“未来之面”。

那说不吉利也不吉利,却一直以奇异魅力诱惑人心……

一旦将此物放手,今后再也无法见到它,与它再无任何瓜葛。索性让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即可。逸史也如此认真考虑过。但却担心一到关键时刻无论如何也无法舍弃它,担心自己既不想拱手让人也无法毅然舍弃。所以——

也许逸史曾经考虑过,希望借此机会将那枚假面作为馆的一部分秘密封印起来。

不过,因为那枚打开假面的钥匙仅仅是饰品,看似贵重实则价值不高,逸史决定将其让给他,并告诉他“只剩下了这枚钥匙”。他肯以非常划算的价格买下宅邸,故而逸史想至少对其表示这一点点诚意也好。出于这样的想法,逸史做出了这样的决断……

事到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半途而废的诚意最后白白浪费了。如果那时,逸史没有转让那枚钥匙,一直将其带在身旁的话,也许三年后就不会发生这件案子了。

“未来之面”。

父亲影山透一确实相信那枚假面所拥有的“魔力”。父亲越是这样想,越是将其作为特别之物对待。建造此幢宅邸之时,尽管那位名为中村青司的奇特建筑师也提议过,特意建造这种精致的机关暗格……

逸史曾经认为,也许父亲在欧洲某国得到此面具后,的确立刻尝试过一番。或许就是遵从它启示的“未来”制作出那七对假面,或在这里建造了这幢宅邸。也许有效利用那枚假面启示的“未来”,例如经营方针等,父亲亲手开创的事业才能得以极其顺利地不断拓展。

所以——

透一死后,逸史无论如何也无法抗拒这种诱惑。这种自己也要试试看,想去尝试那枚假面的诱惑。

逸史自知这也许与自己对父亲怀有的复杂情感有关。

逸史并不怨怼于父亲。毫无怨恨的道理。但是——

逸史无法否认自从九年前父亲死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撕心裂肺的感情越来越强烈。

即便将父亲归类于“奇人”“怪人”,他仍在经济及社会上取得了十二分的成功,不断为儿子创造出富裕的生活环境。

逸史的确对这样一位父亲怀有敬畏及感激的心情,至今依旧如此。

然而,或许因此心中也不得不产生与此相反的重重情感。譬如畏惧,譬如艳羡,回顾自己的往昔以及现在的光景并为之所困的自卑感……

仅此而已他便越发无法抗拒“未来之面”的诱惑。

逸史成为奇面馆新任馆主后,其父生前曾屡次到访此处。也曾与妻子儿女一同前往奇面馆。但说起来,还是逸史独自突然造访的次数较多。其中,逸史几乎都想亲自试试“未来之面”。

父亲曾告知自己假面的藏身之处,转动七处铁棒便可打开暗格的门,打开假面的锁后将其取出。这种顺序令人感到某种仪式性,有一种令持有者的心中充满独特紧张感与高涨情绪的效果。

“未来之面”可为连续戴上该假面三天三夜之人开启真实的未来——逸史听说过这种传闻。但是,当自己实际戴上那枚假面时,却又不得不判断这种行为毫不实际。

不用说三天三夜,最多一晚已是极限。父亲一定也没有严守这个规则吧。

逸史这样想着,自己也逐渐接纳了这个观念后,戴上了“未来之面”。戴着它在“奇面之间”度过一晚,将此时入睡后所做的梦作为“未来”进行解释。逸史坚信以这种方法应该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引发“魔力”。

然而——

参照如此得到的“未来”启示所做的若干决断悉数事与愿违,令逸史不断陷入失败、低迷与没落之中。为此,不知不觉中,逸史对那枚假面抱有了强烈的撕心裂肺感。

希望与失望。期待与幻灭。肯定与否定。好奇与厌恶。执着与回避。

那说不吉利也不吉利的“未来之面”,连同奇面馆的秘密一起封印。此后,逸史甚至这样认为,实际上那也是主要理由。

逸史觉得已经受够了,接受了那种假面的“魔力”自己却连连遭到失败。但事实上,自己心里还残存着对那枚假面的贪恋与执念。所以,逸史才对身为新任馆主的他撒了谎。

撒谎说“未来之面”早已不在这幢宅邸之中。

奇面馆转让给第三代馆主之后三年左右——

其间,逸史以变卖宅邸所筹资金建立了新公司,没有依靠“未来之面”,倾注所有心血进行经营。尽管如此,业绩依旧不见任何起色。逸史依旧毫无经营能力,从而招致不幸,种种计划均遭到挫折,恰逢泡沫经济破灭,导致雪上加霜……结果就陷入了比以往更加无法逃脱的紧迫境地。

在前年七月第一次召开的“同名同姓聚会”上,逸史作为受邀客的其中一员受到招待。那时,察觉出逸史窘境的他非常担心。然而,逸史觉得此时不能再接受他的援助。今后还能再想出什么办法来、总会有办法——在去年九月第二次聚会之际,经营情况继续恶化,但逸史仍旧无法做出哭着央求他的举动。

这样下去不行——逸史时常考虑。这样下去可不行,不想点什么办法的话……

然而,此后又过了半年——

逸史被逼至绝境,早已无计可施。一年前创立的“S企划”实际上已经面临破产,逸史只好接连染指高利贷。最后,“未来”跌至更加黑暗沉重的境地……

还是结束了这样的人生、早早吊死算了。不然的话,就抛弃一切逃到国外去——目前面临的残酷事实就只剩下这种选择了。

结果,逸史做出决断——那就是这次实施的“计划”。

早已没有任何留恋。逸史暗下决心,无论是对于早已不在身边的妻子儿女,还是对于现如今的生活,甚至对于出生成长的这个国家,都不再有任何事值得留恋。

所以,是的……

作为失望、幻灭、否定、厌恶、回避的对象,虽然曾经暂且希望封印“未来之面”,但还是暗中将其解封、再一次将其据为己有吧。然后,这一次可要正确使用它。

“未来之面”可为连续戴上它三天三夜之人开启真实的未来——一定是自己轻视了那个传说,没有恪守规则导致了失败。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克服预料得到的困难,实践其正确的使用方法,将真实的未来……

逸史下定决心、制订计划,做好必要的准备后参加了这次的“同名同姓聚会”。

正如鹿谷所说,逸史预先计划的是趁人不备偷出“未来之面”,第二日再佯装不知情地离开宅邸,之后迅速逃到国外去。早已处理好身边种种事情,确保了能够暗中逃往国外的方法。开来的车也是租的。通过天气预报得知山中有降雪的可能,以防万一借来了胎链。即便如此——

不合时宜的暴雪令其十分为难。那是在父亲生前、逸史自己来到这幢宅邸时,经历过同样称得上是“十年一遇的诡异气象”。

但是,就算接连下了两三天雪,困在此处的话,从一开始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发生了“盗窃事件”。正因为是这样的计划,应该也不会有大碍——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照这样下去可不行。

逸史屡次三番如此劝说自己。

这样下去可不行。现在才是我不得不亲自寻求的道路。为此,果真只能在今夜实施这个计划了。

于是——

四月四日,凌晨一点半。

估算令众人喝下的安眠药起效之时,逸史按照原定计划开始行动。然而……

18

“令你如此执着的‘未来之面’到底是怎样的假面呢?什么颜色?什么形状?刻画了什么表情?戴上它有什么感觉?会产生什么特别的心情吗?”

即便鹿谷如此发问,影山逸史依然一味沉默着缓缓摇头。虽然周围众人无法推断,但如今仍旧隐匿于“欢愉之面”后的他的脸上,此时却是由畏惧、悲叹、苦笑、忧愁等瞬间交替、好似痉挛般疯了似的表情。

“我说,影山先生。”鹿谷继续说道,“你曾说过你自己没有正确使用‘未来之面’。如果使用方法得当的话,最后又能看到什么‘未来’呢?已故的透一有没有提过此事呢?”

逸史仍然默默摇头。鹿谷也闭口不语。现场真的好似冻结般鸦雀无声。然而,不久——

“那是——”逸史以含混的声音痛苦地回答道,“那是不祥的假面,是不祥且令人毛骨悚然的……正如它的别名‘暗黑之面’那样,一旦戴上它,世界便被封入黑暗之中。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

“无尽黑暗……吗。”

鹿谷拧着眉头,低声自语。

“‘未来之面’是‘暗黑之面’……有意思。”

“据说这份黑暗一味与自身内心融为一体,最后才能看到‘未来’。”

与其说后半句话是逸史自己的经验之谈,不如说那是听父亲说过的有关那枚假面的消息之一——

“我偶尔会做一个梦。”逸史坦白道,“某个令我即使绞尽脑汁去思索其中奥妙也不得而知的恐怖梦境。”

他不清楚,也想不起究竟从何时开始做这个梦的。他觉得那既像是昔日旧梦,又好似近些年才开始梦到一般。

“黑暗之中,一心以为日暮途穷的噩梦。从那一团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有个人突然向我袭来。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看到灰白身影。扭打之时,终于有一瞬间令我看到了那个影子的脸。那是极其冷酷,与身为生物的人类相距甚远的一张脸……没错,那是‘恶魔’的脸。我害怕极了,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将对方按倒在地、用双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噩梦就此结束。前天晚上也是如此。来到这里的前一晚,我也做了这个梦……”

关于这个噩梦,逸史最近也略有察觉。

心底某处突然微微阵痛的记忆。即便想要探寻那份属于自己的往昔记忆,也无法得偿所愿。潜伏其中的这个难道是……

“我……”逸史越发痛苦地不断倾诉道,“这是……我……天啊,难道我……”

“怎么了?”

鹿谷注视着双手抱头的逸史。

“你觉得那个梦是什么?”

“我……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亲给我戴过那枚假面。”

“透一给你……戴上过那枚假面——‘未来之面’吗?”

“我……也许被他戴上过那枚假面,而且带了三天三夜。我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越怀疑越觉得……没错,我觉得就是那样。”

透一得到那枚假面时是一九六〇年左右。当时,逸史年仅十一二岁,在此七八年后才建造奇面馆——

也许父亲以其子作为“试验品”,尝试过从国外带回那枚假面的“正确使用方法”。最近,逸史不由得这样认为。

——围绕着这个假面还有某种可怕的传说。连续戴上该假面三天三夜,终于抵达黑暗的尽头时,看到“未来”之人大多变得精神异常。

最近,逸史也常常想起这句父亲不知何时说过的话。他还记得自己听到这句话时说过“怎么可能”。但是……

“……所以说,我、我在那个时候看到了——也许不幸看到了,在黑暗的尽头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逸史以双手遮住“欢愉之面”的双目。

“我害怕极了,不知不觉将其封存于心底。也许那份记忆偶尔化身梦境浮现出来。那个梦……亲手绞杀了突然袭向自己的‘恶魔’的那个噩梦。在几十年后的现在,那个梦终于……”

现实为噩梦所吞噬,还是噩梦侵入现实呢——回想起深夜身处“奇面之间”时,缚住自己的那种强烈的奇妙蛊惑感,影山逸史心情黯然地再度缓缓摇了摇头。

19

正如鹿谷所指那样,从沙龙室的暗格内偷出的“未来之面”被凶手藏在了开来的车子后座下面。郑重取出包着毯子的假面后,鹿谷等人第一次亲眼得见——

数百年之前制作出的古老假面,一看到那极其诡异的形状,任谁都会感到震惊。

那是涂黑的全头铁制假面。

整体粗犷的外形设计,头后部装有看上去十分坚固的上锁装置……然而,令所有人感到震惊的是那枚假面的脸。全无任何表情的黑黢黢的脸上,通常本应在双目位置开出的孔洞竟然一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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