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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缺失的焦点(第4/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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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一个发福的中年男子的尸体。”

“啊?”

市朗惴惴不安地偷眼看着这边。玄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很快把目光转向我这边。

“你认为那是首藤表舅?”

“那是辆黑色五人座轿车。所以驾驶人很可能是首藤先生,不是吗?”

“没错。”

“不仅如此,那尸体的脖子上好像还缠着皮带。深深陷入喉中,我想那可能是首藤先生自己裤子上的皮带。”

“什么?!”

玄儿小声喊道。几乎同时,在他身后的野口医生也吃惊地叫起来。

“你是说表舅三天前就遇害了吗?”

“是的。”

“原来如此。”

玄儿小声说道。声音一下子被压低下来。

“如果是这样,那就越来越……”

“越来越”什么?我从他的话中找不到答案。还有,他说确认的“重大事实”是什么,我也不明白。不过……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寻找时机转入自己想说的话题。野口医生姑且不说,但我想尽早把这件事告诉玄儿,而且也必须告诉他——这种强烈且令人焦躁的情感正在我内心加速膨胀。

“那是什么?”

玄儿看到了桌上的那张照片,用手指着问道。

“它本来是夹在钱包里的。玄儿你们出去后,被我发现了。”

“哦?我倒是没有发现。”

玄儿静悄悄走到桌子前,拿起照片。裹着毛毯的市朗不安地看着他的动作。

玄儿的目光一落在照片上,就“啊”地低吟了一声,然后恍然大悟似的看了市朗一眼,马上转身走到野口医生身旁。

“医生,您能看看这个吗?”

野口医生依言取过玄儿递来的照片仔细看起来。

“这个……啊!”

野口医生那对玳瑁镜框后面的小眼睛不停地眨着,不紧不慢地抚弄着胡子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玄儿把脸凑到野口医生跟前,小声嘀咕着什么。医生频频晃着肥硕的脑袋回答着,但声音很小,从我站着的地方根本无法全部听到。

“这个……这个女人……”

即便如此,他们对话的片断依然传到我耳中。

“……我觉得应该没错。不过……我也有点……”

虽说我对他们说的也很感兴趣,但我并不打算走到他们身边去加入他们的谈话。我满脑子想的还是如何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玄儿。

“应该立即行动吧。”

我听到野口医生这么说,但他红色的脸膛上清楚地浮现出强烈的疑惑与不解。

“我想干脆……可是,嗯,即便如此……”

“还是得想个办法啊。”

我听到玄儿这样说道。

“不能这样放任自流……”

“是啊……”

医生迟疑着点点头。玄儿自医生的手中拿回照片,再次走到桌旁。

“慎太已经来过了吗?”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向沙发上的市朗问道。

“没有。”

市朗摇摇头,时不时偷眼看玄儿手中的照片。

“嗯,我……”

“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来了。”

但玄儿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等他来了之后,你可以和慎太一起去忍太太的房间。那边应该比这里更能让你平静一些,而且……”

“玄儿。”

我大声喊道。

我再也等不及了。现在不是长时间等待说话时机的时候。越来越膨胀的焦躁感难以遏制,终于出现了一次小小的爆发。

“玄儿,我有个请求。”

“嗯?”

玄儿吃惊地皱起眉头看着我。

“怎么了,中也君?又突然……”

“现在马上——”我认真地说道,“一起去西馆好吗?”

“西馆?”

玄儿又惊讶地皱起眉头。

“难道你想去说服柳士郎吗?”

“不,不是这个——”

我竭尽全力地盯着玄儿。

“我想去那个‘打不开的房间’,有件事必须再确认一下。”

“确认?哦,你又想出什么新的解释吗?”

“这次应该不会错。”

我毫不畏惧地和盘托出。

“是关于十八年前的凶案。我想我已经解开了所有的谜题,我还可以确认谁是真正的凶手。”

“什么?为什么你……”玄儿瞪大了双眼,非常吃惊地说道,“真的吗,中也君?”

“我想不会花太多时间的。所以,我们现在就去西馆,去那间‘打不开的房间’怎么样……”

9

比如说——他又回想起那些四处散落的不协调感。

对了,比如说天气。

比如说颜色与形状。以及名字与长相、电影与电视新闻。还有火山喷发时的熔岩与地震。还有古怪的建筑家与著名的侦探小说家……

比如说衣服。比如说表。以及车子、香烟与火柴。还有钱包、告示牌与招牌。还有画家、签名本与流感。还有富士山覆盖山顶的初雪、大分海域的货船事故以及山形市的济生馆主楼……

比如说那个缩略字母。比如说鞋子与毛毯。还有湖畔的建筑物与它的坍塌。还有门钥匙、门环与肉体特征。还有关于死去“母亲”的记忆与那些脑海中重叠的火焰形象……

……就这样,他对事实的确信变成了一种领悟。而这种领悟完全改变了之前他所看到的“世界”的含义。

这不是我所在的一九九一年九月的“现在”。这是——存在于这里的“现在”,并非我的“现在”,而是他们的“现在”。

10

当玄儿把钥匙插入西馆第二书房的门时,格外猛烈的雷声令整个暗黑馆都颤抖起来。巨大的声音让人觉得那雷仿佛就落在身边。雨声差不多已听不到了,风却比昨天更强烈,发出低沉的嘶吼声,仿佛要把古老的暗黑馆吹到时空的另一端。

钥匙伴随着干涩而夸张的嘎吱声在钥匙孔中转动。

我站在昏暗的走廊中央看着玄儿开门的动作。

自这里——

没错。十八年前凶案发生的那个晚上,自这里——自这个相同的位置,九岁的玄儿看到了站在房中的那个人影。

一个穿着几乎同背后的墙壁融为一体的黑色衣服的人。一个头发蓬乱的人。一个玄儿未曾谋面的人。一个神情恐怖地瞄着自己的人……

“怎么了,中也君?不进来吗?”

玄儿的声音传了过来。

漆黑的房间在他刚点上的蜡烛照耀下略微亮了一些。我感受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应了声“马上来”,迈步走进房间。

屋里只有我们二人——

市朗应该正按照玄儿的指示留在大厅里等慎太。野口医生同我们一起走出沙龙室,但走的是相反方向。虽然我也想知道他要去哪儿,却没心思问玄儿。总之,我心里有一种连我自己都觉得异常的兴奋,只想着必须把玄儿带到这里解开十八年前的凶案之谜……

“那么,你要为我解开什么谜团?怎么解谜呢?”

玄儿在点完几个烛台后问道。虽然他装出轻松的口吻,但从他盯着我的锐利眼神中,我可以窥悉他内心的沉重。

“我——”

说着,我将手伸入裤子口袋中摸索着。口袋里放着那块从大厅桌子上拿来的怀表,我把它拽出来给玄儿看。

“我从刚才就一直在琢磨这块表。”

“哦,是这个吗?”

玄儿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江南君带来的这块怀表为什么与十八年前的凶案有关呢?”

我重新戴好头上的礼帽,抓着怀表的链子把它提到眼前。

“罗马数字排列在古典式的圆表盘上,表针定格于六点半。我感兴趣的并不是这表本身……”

我把目光从眼前的怀表移到房间南侧的墙上。

“而是与这相同的那块表,那幅画中的表!”

通往隔壁密室的翻转门依旧是今早我们离开房间时的样子。藤沼一成的那幅油画对着我们,画中那块巨大的怀表与我现在手中的这块怀表都指着同一时刻。

“不过,在此我并不想过多地去思考画中这块表本身的含义。我们可以把它看作是极具暗示性的……仿佛是画家预测到某个未来而画的。不过,暂且不去管它——”

我注视着画框中那不可思议的景象。

“我想核心问题在于绘有怀表的整个画本身。”

“唉——”

玄儿双手抱在胸前,焦急地嘟着嘴。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明白。”

“是吗——那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房间,然后把目光停在窗边的书桌上。

那里面很可能会有什么可用之物吧。因为事先没时间准备,所以现在只能在这间屋子里找了。

“怎么啦?难道这次你又觉得这张桌子有问题吗?”

我没有理会抬杠的玄儿,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开始在里面找。

果不出所料,我很快就找到了可用的东西——那是一把旧裁纸刀。

栗色的木质刀柄上雕有花纹,刀刃部分虽是金属的,但照例涂了无光泽的黑漆。这把刀已经有相当的年代了,看上去也不太锋利,但我想应该足以达到目的了。

“你说过本来这个画框——”

我再次将视线投向南侧的墙壁。

“和现在位于翻转门另一侧的画框一样,是直接造在墙上的‘只有边框的画框’。而且建造这样的装置是为了能让达莉亚夫人与玄遥类似地体验到他们所热切期盼的‘不死性’的第三阶段。”

“嗯。我确实是这么说的。”

“但是玄儿,果真如此吗?果真仅此而已吗?”

“仅此而已?”

玄儿板着脸,一脸迷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把怀表放回口袋,用左手拿起抽屉中的裁纸刀向南侧的墙壁走去。站在藤沼一成的画前,我把刀换至右手重新握好。

“这幅画到底是有多大价值的艺术作品,我这个外行是不会明白的——所以我要对它动粗了,你闭上眼睛吧。”

我撇下满脸狐疑的玄儿,将刀向那画插去。我避开画面中央偏下的怀表以及如蜘蛛网状扩展的表链,选定红紫色的背景的一部分,按下刀尖。

“你干什么,中也君?”

“玄儿,你好好地看着吧!”

我命令道,同时用力将刀从上向下移动。干燥的油彩被切碎了。随着刀尖的移动,那里发出尖厉的声音。那是一种熟悉的摩擦声,与其说让人感觉异样,还不如说让人觉得不快。

“这声音是——”

玄儿自问似的说着,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正如你所想那样。”

说着,我改变了操刀的方法。

我将刀尖插入刚才造成的纵向伤痕——油彩被削掉后形成的细槽——的内侧,然后横向用力,将周围的油彩削落。一阵作业后,纵横十几厘米的平面上,大部分油彩都脱落了。

如果真像玄儿所说,那么油彩下面应该是黑色的壁板——准确地说应该完全是翻转门的表面。

但是,那里并非如此。

那里出现的是——

“镜子?”

玄儿瞠目结舌地说道。

“那是镜子吗?”

“是的。”

尽管那上面粘着尚未剥落的油彩,很是脏污,还留下刀子刮伤的痕迹。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确是嵌于那里的硕大镜面的一部分。

“我觉得现在位于背面的画框,确实如你所说,肯定是作为‘照不出人影的镜子’才制作出了‘只有边框的画框’,而另一面——即固定于这个正面的边框内的则是真正的镜子。正是为了隐藏这面镜子的存在,才在那上面画下画作的。”

“怎么会……”

“玄儿你曾向我解释过吧,关于这处宅邸的关键性缺失。即最近才在东馆洗手间内安装的那面镜子,是全宅邸唯一一面镜子。”

“是……”

“而实际上,这里是有过镜子的。恐怕自西馆建造伊始,就已经在这个边框内安装上了这面唯一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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