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犬不八年、鸡无六载(第3/5 页)
家人见富翁能得不死,无不欢喜,于是一切照旧,那富翁就和以前一样,饮食茶饭的口味习惯也不曾有变,白天处理家中大小事物,赏罚分明,教人信服敬畏,到晚上则挨个睡他的三妻四妾,如此过了大半年,把个家族整治得好生兴旺。
可有一天适逢他过生日做寿,晚上在席间开怀畅饮,多喝了几杯,酒意涌起来,就伏案睡去。忽然门外一阵阴风刮来,大厅里灯烛尽灭,有仆人赶紧重新掌灯,想把老爷扶入内堂歇息。不料一照之下,哪里有什么富翁,只有条白毛老狗,蜷在太师椅上睡得正酣,满嘴酒气冲天。众人大惊失色,才知道富翁早就死了,如今这个分明是妖物作祟,赶紧趁它熟睡之际,用乱刀剁死了大卸八块,架火焚烧毁去形骸。
像这类传说在秦汉至两晋的这段年代之间,非常广泛,不仅普通百姓相信,就连士大夫也常常挂在嘴上谈论。这些妖象都是特殊的征兆,或主刀兵水火,或主君王无道。到得后世,那些征兆预象的理论,就逐渐没人再提了,可至于居家饲养猫狗鸡鸭的,都不肯把狗养过八年,也不肯把鸡禽养过六年。因为许多人相信,这些禽畜久居人间,目睹世人种种行状,其心必有所感,一过六年八载的年限,或许会做出些常人难信的邪祟之事,不可不防,孔老夫子都说“不可与禽兽为伍”。
金风寨要宰鸡的这家老者,已养了这大公鸡将近六年,这公鸡神采卓绝,当年寨中鸡卵无数,但只有他家的鸡卵中孵出这只鸡来,其余的鸡蛋都是空壳,必是天地灵气所钟,所以向来宝贵爱惜,每天都喂以精食,而且这大公鸡也没辜负主人的喜爱,山里毒虫蝮蛇最多,是山民之大患,这雄鸡昼夜在吊脚楼下巡视,啄食毒虫,每天拂晓金鸡啼鸣,更是不爽毫厘,比自鸣钟还要来得准确,所以也舍不得杀掉。奈何六年已到,再留下恐怕不祥,按照旧例,今天天黑前,必定要杀鸡放血,否则一旦出了什么麻烦,料来必是狠的,于是喂它饱食一顿,磨快了菜刀就要当场将之宰掉。
陈瞎子终于明白了缘由,要是换作别般情形,好歹能诓了这只雄鸡出来。可六载的鸡禽向来不祥,倘若留了不杀,须是对主家不吉。湘西山民对此深信不疑,而且看这老儿脾气好倔,如何能说得他回心转意?怕是给他两条大黄鱼也是不肯,如今说不得了,只好使些手段出来。
他脑中念头一转,就对红姑娘使个眼色。红姑娘暗中点头,她擅会月亮门古彩戏法。古彩戏法中有许多机关般的秘密手段,号称“黏、摆、合、过、月、别、撵、开”,其中那“月”字诀,是种类似于障眼法的手段,观者即便近在眼前,也看不出施术者是如何挟山过海、移形换物的,月亮门的艺人对此术最是拿手,只要红姑娘一动手,就能在这对山民父子眼前,把那只大公鸡用障眼法的手段遮住,任你是火眼金睛,也看不出她是如何施为,虽是让他们眼睁睁瞧见被一伙扎楼墨师凭空摄了去,可找不到物证,也自无道理可讲了。
红姑娘刚要动手,却见鹧鸪哨将手拢在袖中,只露二指出来,微微摇了几摇,这是绿林中用手势联络的暗号,是告诉她和陈瞎子先别轻妄动,在寨中惹出动静来,虽是不难脱身,可会坏了盗发瓶山古墓的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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