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暴虐残像(第3/5 页)
我一边用自虐似的想象折磨着自己的内心,一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和被害者会不会比较亲密呢?”
“哦?”
“不是给人一种凶手在靠近她之后,才出其不意下手的感觉吗?如果是陌生人突然闯入房间,虽说她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但也应该会有相应的防备。而且对方怀有杀意地向她袭去,她肯定会激烈反抗,不是吗?”
“你说的‘比较亲密的人’是谁?”
玄儿回头疑惑地看着我。
“具体来说,中也君,你想到了谁?”
“这个嘛……”
我略微有些犹豫。
“实际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是伊佐夫、茅子太太她们,或是用人中的宍户先生、鬼丸老人他们的话……如果是他们突然进入这个工作室,就算谈不上警戒,但至少会让她觉得奇怪。再进一步说,如果是我的话我想她也会这样的,还有那个江南当然也是如此。”
“的确,这么想很正常。”
玄儿点点头。
“不过正如你所说,望和姨妈这几年来一直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起床后,大概有近一半的时间是在寻找阿清。她在宅子里和岛上四处游荡,只要碰到人,不管对方是谁,上去就盘问、向那人倾诉。除此之外,她就把自己关在这里,独自画画——”
玄儿停顿一下,将视线投向望和死前面对着的——或者是正要面对的房间北侧的墙壁。那有一幅将整个墙壁当作巨型画布的奇异的画。
“她就是那种一握笔进行创作,就会埋头干完的人。即使是征顺姨父进来和她说话,她也会充耳不闻、一味画画儿的……”
循着玄儿的视线,我也再次看向墙壁上的那幅画作。
这个尚未完成的大作有多么怪异啊!近乎孩童涂鸦般无秩序、不经心且欠缺计划性。相反,这些也可以看作是一种破坏性冲动的表现——话虽如此,但这种在这儿画一下,又在那儿画一下,看似随意实则细致的笔触,绝不像孩童画的那般稚嫩拙劣。
“实际上我也亲眼见过。”
玄儿收回视线。
“有一次,我有事来叫埋头于工作室的姨妈。但我敲门进来以后,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不管我怎么叫,她根本就听不见,面朝画架,头也不回。我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肩膀打招呼,她才……”
“啊?”
“所以……”玄儿总结道,“你刚才的想法完全不适用。不论是谁——说得极端一点,即便是外来的人,比如她根本不认识的市朗,悄悄地走到她背后,只要不给她足够的抵抗时间,就能轻易将其勒死。中也君,你明白了吧。”
“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好放弃刚才的想法了。”
“好,那么——”
玄儿又瞥了一眼墙上的画,从容地转身回到我面前。然后,他伸手进裤子的右口袋中。
“看看这个。”
他拿出一页纸。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我在自己知道的范围内整理了一下我认为重要的时间关系。虽然并不怎么复杂,但总比没有强。”
我伸出双手,接过那页纸。那像是从大学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先向着同一个方向折了两次,然后换个方向,又折了一次。
打开一看,里面用黑墨水写着类似“时间表”般的条目。一看笔迹就知道那肯定是玄儿写的。一排排谈不上漂亮的小字向右上方倾斜着。我住在玄儿在白山的寓所时,曾经见过这种笔迹。
4
“你觉得怎么样?”玄儿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要添加的地方吗?”
“关于第二条的‘在那之后中也去了图书室’,我想是在六点半之前一点。以这个时间表来说的话,是在第四条之前。可能与第三条时间重合,也可能在那之后。”
我看着那张纸。
“其他就没什么了。”
玄儿“嗯”了一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首先必须确认的就是——”他也看着我手上的那张纸,说道,“凶手是何时进入这个工作室的。”
“这个嘛,那就是在第一条与第四条之间的时间段了。望和太太进入工作室的时间是五点五十分,后来,伊佐夫在六点半之前推倒了青铜像,堵住了这里的门。”
“一般情况下应该是这样。不过,也有可能是在五点五十分之前。”
“五点五十分之前……是吗?”
“在望和姨妈进入工作室之前就潜入这里,比如说躲在旁边的休息室中。有这种可能吧?”
“有可能。”
“不过,我觉得实际上这种可能性非常低。”
“为什么?”
“因为凶手应该无法估计望和姨妈何时会来工作室才对。她的行动非常随意,即便是非常亲近的人也无法把握。就算能大致预测,但完全猜中的概率并不高。怎么想都觉得事先潜入工作室一味等待的做法太没效率了。”
的确,玄儿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心里却想着一个问题——在这儿提出“效率”这个概念合适吗?并不是所有的凶手在行动时都注重“效率”的。有的时候可能是突发性的,有时候甚至会按照其他人难以理解的独特的方针与理论,采取让人难以置信的低效率的行动。
如果没有更为具体的凶手形象,是无法判断这起案子的凶手在这方面是怎么样的。
“还有凶器的问题。”
玄儿进一步阐述道。
“如果在这儿等待犯罪机会,他会预先准备更合适的凶器,不是吗?用不着用被害人的围巾这种当场偶然发现的东西啊。”
“啊,那倒是。”
“所以啊,凶手应该还是在下午五点五十分以后才来到这个房间,确认望和姨妈在里面,便决定‘立刻采取行动’的。所以才会连凶器都决定用当时发现的围巾——我觉得这样才是最有可能的。”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虽然我对于“重视效率”这个想法多少抱有疑问,但整体来说,玄儿的说法还是具有相当高的合理性的。
“在第一条与第四条之间——也就是五点五十分到六点半之间的某个时刻,凶手来到了这间屋子,悄悄地走到埋头作画的望和姨妈身后,用围巾勒住她的脖子将其杀害。这是在钟落下来摔坏的六点半前后……”
假如凶手是在接近六点半的时候来到这里,那么他一进入房间就袭击了望和。反过来说,如果他是在五点五十分之后不久来的话,那么直到六点半前后的这段时间,他都与望和两人在一起。这样的话,凶手在这期间到底做了什么?默默盯着不断作画、对来者看都不看一眼的望和,还是和她聊过什么呢?不管怎么样……
“此后,凶手遇到意外情况,然后动手杀死望和姨妈,这些情况已经明了,无须在此重新探讨了吧。”
“嗯。”
“六点半,烂醉如泥的伊佐夫君推倒了走廊里的青铜像。因此门被堵住,将凶手关在工作室内。当然他不能束手就擒。无奈之下,凶手打破了休息室里的那块玻璃,逃入红色大厅……”
简单地想一想,如果用玄儿做的时间表来讲的话,这逃脱的一幕是在第五条与第十条——自案发到发现尸体期间发生的。这个时间段应该还可以再压缩一下。玻璃打破时所发出的巨大声响就是关键。
假如凶手对于是否要逃入红色大厅犹豫不决,等到决定实施时,已经过了表中第八条所显示的下午七点的话,那会怎么样?
自二楼下来的玄儿发现工作室有异常之时是七点,叫上我与野口医生一起来到工作室是在十分钟后。如果凶手在这前后自休息室逃入红色大厅,那么应该有人能听到玻璃破碎的巨大声响。
虽说不试试看就无法肯定,但那样硕大的一块玻璃被打得粉碎,就算那声音传到主走廊与边廊上也不足为怪。不,怎么可能传不到那些地方呢。可无论是玄儿、野口医生还是我,偏偏都没有听到那样的声响。
是那声响为屋外雷声所掩盖故而没有听到吗?或许有这种可能,但即便如此那应该仍然发生在玄儿来叫我之前。因为我记得在那段时间内——玄儿下楼到发现尸体之间——并没有给我留下特别印象的巨大雷动之声。那么——
我们就可以认为凶手出逃是在第八条所列的时间之前,也就是下午六点多钟的时候。表中标有“X点X分”的第六条与第七条的时间也因此必然应为“六点X分”。这样一来,凶手出逃时间就被限定在第五条的六点三十五分之后直至第八条的七点之间的这二十五分钟之内。
“等市朗能够正常开口说话,或许可以问出他在红色大厅看到人影的时间。”玄儿说道。
他一定早就想过我刚才考虑的那些问题。
“那个少年戴着手表,而且还是夜光表,所以或许会记得这个重要的时间。如果那样,第三条、第六条与第七条的时间或许也能确定了。”
“或许吧。不过玄儿呀,即便仅从目前已知的事实来看,似乎也比较清楚地掌握凶手的行动了。”
“是吗?”
玄儿自黑色衬衣的口袋中摸出香烟。叼起一支烟后点上火,悠然地吐着烟圈说道。
“事实上,关于凶手的逃脱过程,我还有一点没弄明白。”
“是什么?”
“这个待会儿再说吧。在此之前——”
说着,玄儿走过我的身边,来到位于房间中央的工作台,拉过放在那里的黑色陶质烟灰缸,将燃尽的火柴扔在里面,然后转身面对一直默默地看着他的我。
“你也来一根吗?”
“不用了。”
我摇摇头,将手里的纸照原样折好,还给玄儿。他随手放在工作台上。
“当你躺在床上被噩梦长久折磨的时候,我又当起‘侦探’,不知疲倦地做了不少事哦。”
“是吗?”
“在像刚才那样整理、把握时间关系的基础上,我大致归纳了一下在那段时间内,所有相关人员的不在场证明。”
玄儿说着,这次又从裤子后口袋内拿出另外一页纸。
5
与刚才的时间表一样,这页纸也像是自大学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正如玄儿所说那样,上面以他特有的笔迹写满了“所有相关人员不在场证明”的摘要。
柳士郎:在西馆一楼的书房。六点到七点多之间无人造访。据说在五点半左右以传声筒与鹤子通过话,叫她来帮自己做了点事。
美惟:在西馆一楼的卧室。美鸟与美鱼五点多钟的时候前去探望,但她好像睡着了,没有发觉。
美鸟:和中也分开后,在五点多钟去西馆一楼美惟的卧室探望她。然后与美鱼两人回到北馆二楼自己的房间,待在那里。七点多钟发现楼下的情况有点奇怪,下楼到红色大厅之时,遇到玄儿、中也。然后停电。
美鱼:同美鸟。
征顺:确定望和在五点五十分进入工作室后,就待在对面的书房。无人造访。期间打过盹。并未听到青铜像倒下的声音。七点二十分左右出来与玄儿、野口、中也会合。
清:在东馆二楼的客厅及其附近。这期间没有遇到任何人。
伊佐夫:自北馆地窖的葡萄酒库中上来后,在后门附近遇到市朗。六点半左右推倒青铜像,然后在沙龙室碰到野口。之后,似乎回过东馆,还去北馆二楼探望过茅子。
茅子:睡在北馆二楼的客房中。似乎没发现伊佐夫探望过她。
鹤子:五点半左右曾被柳士郎叫到西馆去。此后回到南馆,在二楼自己的房间及其附近活动。这期间没有遇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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