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疑惑之门(第3/5 页)
说到这里时,我再度停顿下来,观察玄儿和野口医生的表情。野口医生从椅子上探出身子,看着我的嘴。而玄儿的眼神似乎也在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这个凶手自然应该事先知道储藏室里有暗门,所以……”
玄儿认同地回应一声,将两手插进裤兜说道:
“不管是谁,都会这么分析。”
“所以,这就说明玄儿你最初的分析是错误的。”
“我最初的……哦,你是说我讲的那句话——‘当这里发生凶案的时候,一般来说,值得怀疑的真是这个宅子里的人吗?’”
“是的。你当时的意思是——值得怀疑的不是浦登家族内部的人,反而是浦登家族以外的人。”
我慎重地选择词句。
“凶手为何偏偏选择此时作案呢?你认为嫌疑人不是来自宅子内部,而很有可能是外来人员。你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的确是这么说的。”
“当时,我觉得你的解释也合情合理。但既然现在弄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凶手是从储藏室的暗门潜入房间的。所以……”
“你说得没错。”
玄儿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或许我应该收回这种看法。”
“那时值得怀疑的‘外来人员’是首藤伊佐夫先生与茅子太太、那个叫江南的年轻人,以及野口医生与我五个人。但是考虑到通过研究而变得明朗的凶手的作案条件的话,现在整个推测要逆转过来了。”
我舔舔嘴唇,继续说下去。
“凶手是知道储藏室设有暗门的人。具备这种作案条件的,并非我们这种‘外来人员’,而是住在宅子里的浦登家族成员。”
“我暂时没有异议。”
玄儿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至少,首先能排除你和那个叫江南的年轻人。你们二人是初次来到这里,根本不会知道那个暗门的存在。我认为就连你们来到之后,偶然发现暗门的可能性都没有。毕竟那个暗门不在你们能偶然发现的地方。”
“我也这么认为。”
“伊佐夫与茅子太太十有八九也不知道。他们虽然时不时跟着首藤表舅来,但来的次数不多,而且每次最多住两三天……虽然说起来是亲戚,但他们毕竟还算是‘外人’。他们应该对这个宅子的构造和内部机关不是非常清楚。”
“野口医生的情况比较微妙。”
我说道。
“是呀。”
玄儿的表情一本正经。
“等一下,玄儿。”
野口医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发表不同意见。
“我……”
“野口医生您刚才想说曾听别人说起过,对吧?至于您是否亲眼见过,我们无从得知。但至少您知道暗门的存在,这是事实。所以我们无法把您简单地归到‘外人’之列。”
“是呀。”
野口医生苦笑着,夸张地耸耸肩。
“真是冷酷无情的分析哪。唉,我也没办法。”
“那么,玄儿。”我继续说道,“在‘内部人员’,也就是住在这个宅子里的人当中,有多少人知道那扇暗门的存在呢?”
“这个嘛——”
玄儿满脸严肃地回答。
“正如宍户刚才所言,可能所有人都知道。”
“所有人?”
“是的。如果长年住在这里,就算你不主动了解也会知道的,别人会告诉你。当然从玄遥时代开始,就一直不想为人所知的东西或事情另当别论,那扇储藏室里的暗门并没什么值得保密的。说不定,在这个宅子里,还有许多连家人都不知晓的类似那种暗门般的秘密机关。”
玄儿似乎话中有话。他环视一圈,继续说下去:
“鹤子太太也好鬼丸老也罢,住在这个南馆中的用人都知道那扇暗门。据忍太太讲,慎太也知道。
“至于浦登家族的人也是一样。我爸和征顺姨父不会不知道,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那个暗门,还和慎太一样,偷偷溜进去过。美鸟与美鱼、阿清也是。望和姨妈就不用说了,美惟姨妈……我的继母正如你昨晚看到的那样,长年是那副茫然若失的样子。但她也知道暗门的存在。”
我又想起昨晚浦登美惟的样子,于是点了点头。自那对双胞胎出生后,她一直处在“惊恐之中”,犹如没有意志的木偶。
凶手是事先就知道储藏室里有暗门的人。
如果按照这个作案条件分析,那么包括野口医生在内的“内部人员”全都有可能是凶手……
5
我们回到东馆,走到那条自餐厅一直延伸到玄关大厅的长长走廊上。我们注意到从我们这个角度来的最里面,从玄关大厅的角度看,最前面的那扇黑色木门四敞大开着。那是客厅的门。自前天开始,那个从十角塔坠落下来的江南就躺在里面。
玄儿似乎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疑惑地“嗯”了一声,看了我一眼。
“江南君已经起床离开房间了吗?”
“好像是的。”
“昨天夜里,他还到北馆逛来逛去的。”
“能逛来逛去的,就说明体力恢复了。”
身后的野口医生说道。
“问题是声音和记忆。”
“是呀。他究竟是什么人?”
“总而言之,在他恢复记忆之前,我们无法对他采取任何措施。”
“关于那个年轻人,令尊怎么说?”我问道。
玄儿轻轻耸肩道:
“我觉得他自然不会不担心。昨夜,我觉得他准备‘一步一步考虑对策’。但现在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如果蛭山的事情进行内部处理,那就不会报警。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无法将那个丧失记忆的年轻人转交警察或医院。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让这样一个身世不明的闯入者一直留下来。正如玄儿所说,身为馆主的柳士郎不可能不担心。
这条铺有黑瓦的走廊右侧,即东侧的无双窗都紧闭着,几乎没有透入一丝光线。借着天花板上照射下的稀疏光线,我们三人稍稍加快脚步,走向那扇大敞的黑门。
我想起自己被玄儿叫醒后前往南馆的途中,曾看过客厅里的情况。那个叫江南的年轻人坐在被褥上看着我,纳闷地歪着脖子,似乎依旧不能发声讲话——没想到,那已是一个半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玄儿朝昏暗的室内望去,不禁轻轻地发出“嗯”的一声。
“哎呀,那不是阿清吗?”
阿清?那个少年在这里吗?
我站在玄儿身后,也望了过去。只见被褥上空空荡荡,并没有江南的身影。但是在左边,紫红色拉门的对面,却看到了浦登清的身影。他依然戴着那顶灰色贝雷帽,和昨天初次相遇时一样。
“你在这里干吗?”
说着,玄儿脱下鞋子,走进客厅。脱鞋子的地方放着一双小鞋,似乎是阿清的。但是,江南穿的拖鞋却不在那里。
“玄儿。”野口医生喊道,“我先回北馆,行吗?我还没好好收拾,另外想把这个脏兮兮的白大褂换掉。”
“啊,好的。”
玄儿扭头回答道。
“那过会儿在北馆的沙龙室或者餐厅见。”
“你打算像刚才那样问问所有人吗?”
“我觉得有必要。”
“好吧——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不要胡来。”
“我可没有胡来。在这种情况下……唉,我知道啦。我知道哪些不该说,您不用担心。”
野口医生晃着啤酒桶般庞大的身躯离开了。玄儿转身走进客厅。我也脱了鞋子,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紫红色拉门对面,那间有十五叠大小的屋子里点着灯,浦登清独自站在屋中央的那个黑色桌子前。
“啊……你好,中也先生。”
与我对视的阿清略显腼腆地行了个礼。他说话的样子像个孩子,但从干瘪的嘴中发出的声音则沙哑无比。
——我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乐意之至。
我边回想着昨晚与他相遇时的一段情景,边向他招招手,露出微笑。
“你在干什么?”
玄儿问向阿清。
“那个年轻人呢?”
“他……刚才突然出去了。”
“你来这里之后,和他说过话吗?”
“——说了。但是那个人——江南先生,似乎发不出声音。”
说着,阿清的视线移到桌子上。那里有一本大学笔记本和圆珠笔。难道他们用这些进行了笔谈吗?
这时,我发现笔记本的旁边有个扁平的纸箱,里面放着许多印有樱花的彩色印花纸。纸箱周围散落着几只用那花纸折叠的纸鹤。
“这个是阿清你带来的吗?”
玄儿问道。
“是的。”
少年点点头,说道。
“我觉得那个人——江南先生,一个人待着挺无聊的,所以就拿这个过来了。”
“那些纸鹤是他叠的吗?”
“我先叠了一个给他看,然后他也叠了起来。”
“原来如此。他记住了纸鹤的叠法啊。”
玄儿双手交叉地站在那里。
“对了,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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