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5/5 页)
我竟然曾认为这个林建笙是无辜的?这家伙简直是恶魔。我对这人渣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这情感勾起沉淀已久的印象,我曾几何时有过同样的感想。为了一己私利,伤害多条无辜的生命,破坏好几个家庭的幸福,这种人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
──真是如此吗?
我的心底冒出一个疑问。即便这个林建笙干了如此天理不容的坏事,即便我是如此反感,那点疑问还是扎根在我的脑海里。又是那该死的“刑警的直觉”吗?
头好痛。
我掏出药瓶,嗑了两片阿司匹林。
“你不舒服吗?”阿沁问道。
“大概是宿醉,我今早开始便头痛。”我说道,“对了,你为什么要把这样的老案子翻出来?纵使这案件再严重,也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时事杂志应该报道一些新案件吧?”
“总编辑说要跟娱乐组来个联动计划,因为庄大森导演正在拍摄这案子改编的电影。”
“庄大森导演?”这名字似曾相识。
“那个去年作品大卖的年轻导演啊。”阿沁的语气,像是奇怪我不认识这位知名的导演似的,“据说他要拍一部像美国《十二宫》那样的写实犯罪电影,所以挑了这案子,电影已差不多杀青了。他们还找了影帝何家辉饰演林建笙,故事集中在主角的心理描写,讲述他如何从普通人变成恶鬼,心狠手辣把孕妇杀害,再拉一群路人陪葬。因为预计这电影会引起一些话题,所以总编要我撰写一篇详细的专题介绍这案子,待电影上映后,也许再来一个比较性的报道。”
这案件拍出来,大概会像《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而不是《十二宫》吧。
“你那本不是时事资讯杂志吗?”我问道。
“今天娱乐新闻也给当成时事了,读者爱看,销量上升,大老板下命令,总编辑想反抗也没法子啊……”阿沁缓缓说道。看来今天记者这口饭也不易吃。
“不如你说说发现命案时的资料吧!”阿沁接着说,“我找吕慧梅女士是为了跟进那案件的后续,想报道一下受害者走出阴霾的经过。我已访问了好几位被林建笙撞死的死者家属,不过吕女士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也是最接近事件原点的人,我担心她会受不了。许警长你在场的话,应该能替我补充一些细节……”
“这么说,我只是配角?”我说。
“喔!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因为这个报道并不是为了揭发什么内幕,虽然读者都比较喜欢爆料,呃,我这个专题是以受害人为中心的,所以集中在受害者的角度来说明事件,不过报道一定要全面,许警长便是以一个局外人的客观身份来审视这案子,让读者可以从中抽离,不会觉得杂志变得煽情……”阿沁紧张地说,好像怕刚才说错话。这女生一着急起来说话便像机关枪扫射。
“安啦,我不是埋怨,”我说,“况且我也知道,当年我只是个刚调职的小咖,在组里是新人罢了。对这案件,我的确只是个配角,主导调查的是黄督察。”
“可是你那时刚升任警长了喔?”
“职衔比组里的探员高,却不见得他们认同。”我想起被同僚孤立的情形,“我的意见他们都不接受,一个刚调职的警长的分量,比不上一位在组里待了二十年的老探员的半句话……”
“不过结果你还是在西区的刑事科待了下来嘛!”阿沁笑着说,“其他人不是退休了便是调职了,只有你留在组里,这不正说明了你的分量吗?说起来,你比我想象中年轻呢,我还以为你是个像古畑任三郎的大叔,没想到你反而像青岛刑事。”
“他们是谁?日本人吗?”我问。
“呃……”阿沁苦笑一下,说,“他们是日剧的刑警角色,我想你没看过吧。”
我没把心思放在那些什么古畑或青岛身上,我在意的是“只有你留在组里”这句话。如此说来,我这六年来应该还待在西区刑事科里,即便组长换了人,同僚都走了,我还是留在原地。
我是因为不认同东成大厦凶案的结果而留下来的吗?为了找寻真相而留下来的?
我摇摇头。到现在还认为这案件别有内情,已经称得上是偏执狂了。
“我记得六年前的报道说过,”阿沁回到案子的话题上,“郑氏夫妇是被林建笙用刀刺死的,凶器一直没有寻获,是不是?”
“对,凶器大概是一把十多厘米长的刀刃,鉴识科认为是像蝴蝶刀的那种小刀,但刀刃不太锋利。郑元达颈项和胸部中了四刀,吕秀兰腹部挨了两刀、胸口中了三刀,伤口很深,凶手下手十分残忍。郑元达死时还企图保护妻子,伏在她身上,可是失败了,睡房的地板一片血红。”
“咦?郑元达不是伏尸客厅吗?吕秀兰才是在睡房吧?”
“不,二人都在睡房,我亲眼看过。”
“媒体的报道果然有差呢,”阿沁说,“所以说,许警长在我的报道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啊。”
两具尸体的形象再一次浮现。那苍白的脸孔、艳红的厚唇……
还有那一句“辛苦你了”。
梦境和回忆混乱起来,我的头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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