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谜一般的遗言(第1/5 页)
这次答话的是菲尔博士。他背朝壁炉,一身黑衣,高大的身影后有剑与盾拱卫簇拥,加之两侧的书架和白色石像遥相呼应,恍如一位从封建时代走来的男爵,与整个房间的氛围浑然一体,却又不像弗朗特-德-博夫男爵<a id="zw1" href="#zhu1"><sup>[1]</sup></a>那么吓人。他将一根雪茄的尾端咬下,一扭头,驾轻就熟地吐进壁炉,眼镜也斜斜滑到鼻尖上。
“太太,”他又转过身,鼻腔里发难似的一哼,吹响了战斗号角,“不会耽误你太久。平心而论,我丝毫不怀疑你的证词,米尔斯的证词也是。正式调查开始前,我会充分证明我对你的信任……太太,你还记不记得雪是在今晚什么时候停的?”
杜蒙太太犀利的目光冷冷逼视着他,戒心重重。显然,她听说过菲尔博士的大名。
“这很重要吗?我想大概是九点半。对!想起来了,我上楼来收查尔斯的咖啡盘时,不经意望了望窗外,注意到雪已经停了。这很重要吗?”
“喔,非常重要,太太。否则这桩‘不可能犯罪’就要打一半折扣了……你说得对,嗯。还记得吗,哈德利?九点半左右雪停了。对吧,哈德利?”
“不错。”警长答道。他也满腹狐疑地望着菲尔博士。不过他心里有数,菲尔博士那茫然的眼神背后必有深意。“姑且先认定是九点半吧,这能说明什么?”
“在那位访客从这个房间逃脱之前四十分钟,雪就已经停了。”博士沉吟道,“而且当他来到这座房子时,雪已停了十五分钟。是这样吧,太太?呃?他按门铃的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很好……那么,哈德利,你记不记得我们赶到这里的时间?注意到了吗,你、兰波和曼根三人冲进屋子之前,通往前门的台阶上不见任何脚印,就连台阶前的人行道上也没有?我可都看在眼里。这一点留待进一步确证。”
哈德利顿时挺直身板,含混地低吼一声:“老天!没错!整条人行道都干干净净。这——”他刹住话头,缓缓转向杜蒙太太,“你之所以相信她,证据就在这里?菲尔,你也神志不清了?我们岂能相信这种天方夜谭——雪停了十五分钟后,竟有人上前按响门铃,无视上锁的房门、径直穿墙而过,而且还……”
菲尔博士睁开双眼,一连串咯咯笑声像是从他的马甲里蹿了出来。
“我说,老弟,何必如此大惊小怪?既然他逃跑时有本事踏雪无痕,那飘然进屋又有什么奇怪呢?”
“我不明白。”哈德利心有不甘地承认,“可是,该死,真该死!以我侦办密室谋杀案的经验而论,进入密室与离开密室完全是两码事。如果凶手既能来无影,又能去无踪,我的世界观就该崩溃了。先别管这些!你说——”
“请听好,”杜蒙太太打断他们,脸色苍白,下颌两侧的肌肉紧绷,线条分毫毕现,“我所说的一切千真万确,苍天在上!”
“我相信你,”菲尔博士说,“别被哈德利那苏格兰佬的死脑筋吓倒。如果他敢不信,我就和他翻脸。但重点在于,既然你的证词我已照单全收,也就说明我对你万分信任,是不是?好极了。只想提醒你千万别辜负我这份信任。我做梦也不打算质疑你刚才的证词,但据我猜测,对于接下来你要说的话,我会非常不以为然。”
哈德利半闭着一只眼睛:“我就怕这个。每次你抛出这种可恶的奇谈怪论,我的噩梦就来了。说真的,现在——”
“尽管问吧。”女人冷淡地说。
“哼,好。多谢。那么,太太,你担任葛里莫的管家多久了?不,换个说法。你在他身边有多长时间了?”
“超过二十五年,”她答道,“想当年——我可不仅仅是他的管家而已。”
她一直低头凝视紧扣的十指,两手里里外外翻来覆去,此时终于抬起头,眼中情感澎湃,却又坚定不移,仿佛还在斟酌她究竟敢披露多少真相。那神情好似在角落里窥视敌人,准备立即上前拼命。
“我既然肯说这些,”她平静地说,“也就希望各位能保证,绝不将我倾诉的一切泄露出去。你们大可去弓街的地方法院查阅侨民档案以核实我的证词,但那纯属多余,与本案毫无关系。这并非仅为我个人着想,请各位理解。萝赛特·葛里莫是我的女儿。她出生于此,有档案可查。但她本人并不知情——没有人知情。求求你们,拜托,能否为我保守秘密?”
渐渐地,她的目光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她没有抬高嗓门,但声音显得极为急切。
“哎,太太,”菲尔博士皱皱眉头,“我看这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对吧?我们当然会守口如瓶。”
“真的?”
“太太,”菲尔博士好言劝慰道,“我虽不认识那位小姐,但我敢打赌,你的担心纯属多余,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提心吊胆更是毫无必要。她多半早就心知肚明了。可别小看孩子们。只不过她也不想说破而已。这个世界之所以纷纷扰扰,还不都是因为我们总爱佯装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都没心没肺,四十岁以上的老家伙都像行尸走肉?哼,不说这些了。”他微笑道,“我想问的是,你与葛里莫初次邂逅是在什么地方?是在你来英国之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