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7章 良机错失(第4/5 页)
他想着。此时夜风吹来,这两个身属南北的少年名将都陷入了沉思,一时间都不言不语。半晌,傅雁书道:“司楚兄,夜冷了,我安排一个房给你住吧。不过会有士兵站岗,你也不要到处跑。”
郑司楚微微一笑道:“多谢雁书兄。”他听得傅雁书称自己为“司楚兄”,这句话一出口,就是他已经承认自己这个妹夫的身份了。谈判的事现在还不知最后如何,不过个人的事已经大获全胜。他与傅雁书虽然死斗过一场,可对他并无恶感,反而十分佩服。说完了又道:“我来时,宣鸣雷兄要我传一句话。他虽然不敢过来,但要我代他向邓帅灵前敬一支香。”
傅雁书哼了一声道:“这个贼子!师尊便被他害了,他还敢说这话?”
郑司楚叹道:“两军交战,宣兄也是不得已。回去后,他曾背着人痛哭一场,说对不起邓帅。”
傅雁书听宣鸣雷竟会痛哭一场,大感诧异,只是他既然恨宣鸣雷入骨,仍然只会觉得他假仁假义。不过郑司楚这般说,他也不好对宣鸣雷破口大骂,说道:“你回去也转告他一句,万一谈判不成,战火重开,我定要取下他的首级以祭师尊亡灵。”
郑司楚暗暗失笑,心想宣鸣雷现在已经有了铁甲舰,单打独斗,傅雁书兵法再强也不会是他对手了。先前一战,宣鸣雷因为冲得太猛,不顾一切,铁甲舰中炮无数。虽说舷炮对铁甲舰威胁不大,但连中这么多炮,自然也有损伤,现在正在船坞中紧急抢修。而这也是郑司楚能够说服那些主战派的原因之一,因为没有了铁甲舰,实力已不及之江水军的五羊水军全无取胜的可能,现在打过去,若被北方看破底细,不顾一切地打过来,南军仍有全军覆没之虞。他道:“是,我一定把这话带到。”
傅雁书拱了拱手道:“司楚兄,请你随我来吧。明天冯大统制也会来主持师尊的国葬,届时我会将此书交上去。”
他领着郑司楚上了楼。这儿便是昔年郑司楚奇袭时杀来过东阳城临时帅府,那回郑司楚放了一把火把半个府第都烧了,现在重建后尽
复旧观,全是很新的房子。郑司楚进了房,傅雁书又关照了几句,退了出去,说一会儿有人会送吃的过来。
郑司楚躺了一会,听得门上有人敲了敲。他走过去开了门,却见傅雁容拎了个食盒站在门口。他笑道:“贤妻,怎么有劳你给我送饭?”
傅雁书听他称自己为“贤妻”,脸颊微微一红,走进来道:“人家怕你饿坏了么。来,吃吧,天晚了,就是点粥,不过倒有点鸭肫肝。”
郑司楚听她说起鸭肫肝,想起宣鸣雷说过她最爱吃东阳城新昌记的鸭肫肝。当初傅雁容刚被南军抓住时,他还曾买了点去看她。想到这儿,郑司楚笑道:“是新昌记的么?你也陪我吃一点吧。”
傅雁容白了一眼道:“本来就是两人份的,你以为只给你吃啊。”说着,从里面拿出两个空碗,盛了一满一浅两碗粥,把满的粥推到郑司楚身边,又从食盒里拿出几盆小菜,却是四荤四素,各是两冷两热,一份鸭肫肝,一份水昌肴肉,热的是葱油竹蛏和文蛤蒸蛋。素食则是莴笋饼、香菜干丝和炒豆苗与蒸茄子,还有一小壶酒。郑司楚见几份菜虽然都很精致,但量却很少,倒和五羊城的清粥小菜相仿,笑道:“这么点啊,我还以为两人份有多少呢。”
傅雁容道:“你多吃点好了,我吃不了多少的。”说着,先挟了好几片鸭肫肝,大概生怕郑司楚来抢。虽然以前也曾一桌而食,不过这么亲热地并肩而坐还是第一次。郑司楚坐下来,啜饮了几口酒,又吃了点菜,只觉心中喜乐平和,一时间都忘了战争仍然不曾结束。
傅雁容嚼了两片鸭肫肝,小声道:“司楚,刚才你和哥哥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跟他说,再打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希望他能一力促成和谈。”
傅雁容点了点头,说道:“嗯,我想哥哥凶归凶,他总会明白的。”
郑司楚见她眼中仍然有一丝忧虑,问道:“阿容,你还担心什么?”
傅雁容放下了筷子,低声道:“妈以前跟我讲过共和国的诸位高官。那时她还说起你爸……郑国务卿,很是赞赏,说他心性平和,才能绝世,是治世之才。也说起了冯德清,却不是很赞赏,说他性情虽然恬淡,但有点偏执,不太肯听劝,好名而不知变通。”
郑司楚幼时在雾云城,曾听人说起过冯德清的一件佚事。有一次冯家因为漏雨要翻修房屋,结果屋檐下有个燕巢,工匠顺手拆了,冯德清见了大为震怒,说小鸟也是生灵,岂可为己之安居而坏小鸟之巢,定要让工匠原样恢复。工匠虽然认了错,但也说燕子都飞走了,弄好了巢也飞不回来,冯德清却根本不清。无奈何,工匠只得担了个巢。可人来筑巢还真个不易,每每捏到一半就掉下来,那工匠苦不堪言,最后还好用泥调了胶水在屋檐下重新捏了个鸟巢才算完事。只是这巢一直都是空着,也没有小鸟进来居住。当时说起这事时是在赞赏冯德清的仁慈,不过郑司楚年纪虽小,却觉得冯德清这人未免太偏执了。巢已破了,非要工匠吃力不讨好的恢复,既无补于小鸟,也只让工匠多费事。
冯德清好名而不知变通。这个评价,实在是恰如其份。郑司楚停下了筷子,若有所思地道:“可娜夫人倒是很有识人之明。”
傅雁容道:“何止于此。爹生前跟我说过,妈当初在前朝还做过礼部尚书,也就是现在的礼部司长,很了不起呢!当初丁帅和前朝大帅楚休红最后一战,丁帅已经被困住了,妈当机立断,让爹和毕炜将军冲入雾云城,才尘埃落定。共和国建立,妈曾经是居功第一。”说到这儿,她猛然想起前朝大帅楚休红其实是郑司楚的亲身父亲,这般一说,可娜夫人岂不也成了郑司楚的杀父仇人?
她的脸色登时有点不好看,郑司楚自然落在了眼里。可娜夫人居然有过如此巨大的作用,他也闻所未闻。楚休红这个亲身父亲,他还是听母亲临死前才说,其实对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他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可是可娜夫人为什么在共和国什么事都不做了?”
傅雁容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爹妈都没跟我说,我只是隐隐约约听得妈说起过,其实大统制并不是她亲哥哥,她还有个亲哥哥就死在当初雾云城围剿五德营的最后一战中。因为死得不明不白,妈一直怀疑和大统制脱不了干系。我猜,妈也一定觉得大统制为人深沉,对谁都不信,所以自愿放弃一切权力,就和爹在一起。”
傅雁容说的,已是谁都不知道的隐事了。其实她也并没有听可娜夫人直接说过,只是傅雁容聪慧无比,只凭一言半语推断出来的。当初共和初起,是前朝的苍月公首揭其帜。苍月公亲生一子一女,还有个义子便是南武,后来的大统制。大统制起事,打的尽是苍月公的旗帜,但大事已成,他自觉这个义子便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因此在围剿五德营时暗中下令让程敬唐逼死了苍月公的亲生之子以绝后患。程敬唐对大统制无比忠实,知晓此事的金枪班士兵后来也都已被灭了口,因此这件事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但可娜夫人是何等人物,亲哥哥死在最后关头,她就算找不到证据也心有怀疑。大统制羽翼已成,已经成为共和国上下一律景仰的神
明,她知道就算查明了这事,受害的也只会是自己和邓沧澜,何况事情也已经过去,因此一直隐忍不发。只是可娜夫人自己也没想到,傅雁容这个义女和她并无血缘,但才智丝毫不逊于她,竟然只凭了零星话语推断得**不离十。
吃完了粥,郑司楚本来有心让傅雁容留下来,但傅雁容脸一红,说妈和哥哥都在这儿,还是睡到妈房里去,收拾了食盒走了。她一走,房里又显得空落落的,郑司楚躺在床上,默默地想着方才傅雁容说的这些事。
这些,都是共和国中向无人知晓的秘密。他想起幼时和旁人一样将大统制敬若神明,只觉大统制光辉灿烂,从无错误。后来虽然也知道大统制同样会犯错,但那只是白璧之瑕,瑕不掩瑜。可是傅雁容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大统制其实是个极其阴险狠毒的人。
一个如此阴险狠毒的人,把持了共和国国柄那么多年,仍然没有过一个人怀疑。难道。政客总是有两付面孔么?也许,郑昭也是如此……自从母亲告诉他郑昭并是他的父亲,而是杀了他生身之父的仇人后,他对郑昭恨之入骨,可因为恪守母亲不得对他不利的遗言,只能再也不去理他。但现在想来,他也有点理解母亲为什么会有好么矛盾的遗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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