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1章 内乱将起(第4/5 页)
正伯。这陈正伯年过六旬,比方若水还要大一点,以前一直做方若水护兵,现在跟着他一块儿退伍。回家后,方若水让工友称自己为“水公”,但陈正伯叫惯了他“将军”,一直改不了口。方若水放下酒杯道:“正伯,什么事?”
“魏将军来访。”
方若水一时间还不明白这魏将军是何许人也,心想旧部中有什么姓姓魏的将领来看望自己么?他从盆中站起来,擦干了身上道:“好的,让他稍候。”
陈正伯见他套上便服就要出去,有点着急,说道:“水公,请您换套正装吧。”
方若水一楞,问道:“怎么?”
“来的可是魏仁图上将军。”
方若水呆住了。魏仁图是共和国五上将中的第一上将军,当初和方若水虽属同门,后来又是同僚,但两人交情只是一般,方若水离开军队后,只到魏仁图府上拜会过一次,魏仁图也来回访了一次,以后就再无交集了。他不知魏仁图一大早就过来做什么,但在军中锻练出来的敏锐告诉他,魏仁图的这次来访定不简单。
结束停当,方若水走到正厅。正厅上,魏仁图已端坐在椅上,默默地看着墙上一幅尉迟大钵的《正气图》。尉迟大钵得名已久,这些年虽然从未有人见过他露面,但市面上偶尔还会出现一幅他署名的画。算起来,现在的尉迟大钵起码也有八十多了,八十多岁的老人还画得动如此巨幅么?所以每年都会流传“尉迟大钵早已去世,现在的都是赝品”之类的话。可是每年都会有尉迟大钵的新作出现,几乎所有画师都会前来品鉴。品鉴之下,固然有不少是赝品,每年却也总有一幅真品,与尉迟大钵早年真品笔法无二,甚至犹有过之,所以这种谣言才不攻自破。挂在墙上的这幅《正气图》是方若水前两年以重金购得。画师中排名第二的润斋专工山水,尉迟大钵却是人物花鸟山水无一不精。别人总说,润斋的画单看也是天下无双,墨光四射,但只要与尉迟大钵的画放在一处,便如萤火见日月,刹那间便黯淡无光了。
方若水进来时,魏仁图正看得出神,只待方若水深深一躬道:“魏上将军,方若水有礼。”他才抬起头来,单手还了一礼道:“方兄,打扰了。”
方若水笑道:“魏兄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请都请不来,谈何打扰。掌珠现在可好?”
方若水有一子,才甫十六,魏仁图则只有一个女儿,都二十出头了,因为自幼娇惯,至今尚未字人,一直是魏仁图的心事。魏仁图笑了笑道:“这丫头也是不听话。可惜令郎年纪小好几岁,不然与方兄结个儿女亲家,倒是美事。”
闲聊了几句,魏仁图忽道:“对了,方兄,有句话我一直在心中,多年未解,想请方兄指点迷津。”
来了!方若水在肚里嘀咕了一句。魏仁图突然造访,他也知道定非过来闲聊,现在该说到正题了。他道:“魏兄请说。”
“大统制在日,万事无忧,种种皆有规有矩。然时至今日,大统制中道崩殂,而南北又兵连祸结,不知方兄以为,将来该当如何?”
虽然方若水现在基本不问世事,可这个问题他也想过很多。大统制确实大权独揽,但大统制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不论是正是误,有大统制拍板,所有事都不必别人操心,特别是议府被大统制解散后,以前已成惯例的议府扯皮也已久不闻矣。议府的讨论,在民间很流传为笑话,其实有个笑话说,议府开会到了一半要吃饭时,为了吃的是米饭还是面条,争执不下,也得再开一个议题讨论。因此大统制解散议府,在议众中自是有很多人不满,但在民间反而大受支持,说这正体现了大统制的伟大。方若水沉吟了一下,说道:“世事变幻无常,若水自惭愚鲁,实难置评。不知魏兄意下如何?”
魏仁图的眼里突然闪现出一丝凌厉。魏仁图当初在七天将里就以治军严格着称,虽然退伍比方若水早得多,可这么多年的平民生活依然未磨尽他身上的军人之气。他压低了声音道:“方兄,恐怕不见得吧。”
魏仁图的目光仿佛一团火,烧得方若水皮肤都要焦了。方若水没想到这个以前交情并不如何深厚的同袍突然间变得如此咄咄逼人,说道:“自然,谋国事者,自有执权柄者在,我一介退役武夫,又如何置喙。”
“然执权柄者要引起一场殃及你我的大火时,你仍然要袖手旁观么?”
这句话一出,方若水的眼里也有点异样了。虽然表面上不理世事,其实方若水对这个国家发生的事还是很关心的。南北分裂,双方血战了好几年,各有得失,这一切方若水都了若指掌。大统制突然去世后,本来高度集中的权力一下子成了一片空白,而争夺大统制宝座的那两个司长也都是他们的旧识,方若水岂会不知?他道:“龙道诚势在必得,手上又有卫戍,难道还能出乱子么?”
谁做新一任大统制,对方若水来说都一样。龙道诚是刑部司长,以前一直对大统制忠心不二,可大统制因为解散了议府,因此当他去世后,对大统制的忠心反而成了累赘。不过因为卫戍是由刑部掌握的,就算林一木当初因为在大统制的不信任案中署名,反而得
到不少议众的推许,可他手里没有那种实力,自然也没有取胜的可能性。方若水心想龙道诚成为新一任大统制,也没什么不好。龙道诚不是个庸吏,就算比不上大统制英明,也应当会称职。
魏仁图摇了摇头,叹道:“如果仅仅如此,那就好了。你可知道,林一木已经调了昌都军过来?”
如果说魏仁图虽然一直在咄咄逼人,但只有这句话才真正让方若水吃惊。他道:“什么?昌都军难道肯听他的私自下令么?”
礼部司司长虽比昌都军军区长地位要高,可是毕竟分属文武不同的部门,照理昌都军不可能听从这种命令的。私自进京,形同谋反,昌都军的指挥官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方若水差点要以为魏仁图在危言耸听,可是看魏仁图的眼睛,却又不觉他在胡扯。
“林一木并不是私自下令。我听说他手上拿着一张大统制的调兵手谕。”
方若水一怔:“他从哪里来的?”
“这个自有他的办法。礼部要整理对外文书,大概林一木从大统制的废弃文书中发现了这份,因此加以利用。反正现在大统制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谁也不能说这手谕其实已经作废了。”
方若水只觉背心里有点发冷。难怪魏仁图要过来找自己,林一木私发昌都军进京,等龙道诚知道了,肯定会调卫戍阻拦。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火并一场,绝非多虑。假如卫戍和昌都军真打起来,而且是在雾云城里交战,那大概就是共和国的灭顶之灾。更确切地说,是共和国北方的灭顶之灾。方若水不由向魏仁图凑近了些,低声道:“魏兄,你意下如何?”
“龙道诚刚才来找过我。他要我与你一同向昌都军施压,阻止他们入城,否则同室操戈,在所难免。”
魏仁图的声音很平静,但方若水也听出了他话中隐隐的怒意。魏仁图只是平平转述,但这话已形同威胁了。
“如果两位上将军不愿出面,那卫戍与昌都军必将一战。不论谁胜谁败,都会不可收拾。”龙道诚大概就是这么说的。
方若水震了震,一时说不出话来。魏仁图和他二人都是上将军,一个排第一,一个排第四,也是现在共和国仅存的两个上将军。即使魏仁图已经有很多年,方若水也有好几年离开了军队,但他们在军中的威望依然未坠。特别是魏仁图,因为独臂,更让军中士兵景仰,以为为国捐躯,男儿本色,正该如此。可话虽这么说,真正到了剑拔弩张之际,过去的威望真能顶用么?
魏仁图见方若水有些犹豫,又道:“方兄,你我皆已风烛残年。人生一世,泰半已逝,什么都见过了。记得少年时我们同在陆爵爷跟前听他谈兵,陆爵爷说为将者,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之上者。只是陆爵爷自己也未必能做得到这一点,若我们能够做到,还有什么可遗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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