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6章 人生至痛(第3/5 页)
虽说傅雁容这次来五羊,要和申芷馨住一块儿,可这消息分明还不曾传到五羊城,申芷馨怎么会来迎接?他还不曾多想,申芷馨已急急过来,叫道:“司楚哥哥你总算来了……”
她话未说完,却见车帘一开,里面是一个年轻女子,不知是谁,不由一呆,话也戛然而止。郑司楚忙道:“小芷,这位是傅雁容傅小姐。”
申芷馨更是莫名其妙。她还不知道邓沧澜的义女落到了南军手里,更不知道邓沧澜的女儿居然会姓傅,见她是郑司楚带来的,两人的神情却并不如何亲密,实在想不通她到底是个什么人,一时间也接不上话。郑司楚察颜观色,早知她在想什么,从怀里摸出宣鸣雷的信道:“这是宣兄给你的信,你看看就知道了。小芷,你这么急,有什么事么?”
申芷馨接过信,看了不看便往怀里一塞,低声道:“司楚哥哥,你怎么才来?阿姨她……她刚才突然病情恶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陈司长去叫齐大夫了,我正在等他们过来,你正好就来了。”
郑司楚方才还满心喜乐,只觉上天待自己不薄,没想到从申芷馨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只是眼也有点发直。申芷馨见他没回答,抬头见他这模样,惊叫道:“司楚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郑司楚定了定神,低低道:“小芷,快上来。”
申芷馨点了点头:“是啊。司楚哥哥,你别担心,阿姨她……她不会有事的。”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般失态,心里亦是气苦。一进车与傅雁容坐到一处,郑司楚道:“坐好了。”马缰一抖,飞羽翻蹄亮蹄,便向前奔去。特别司里聚集了一大批能工巧匠,都要求清静,因此向来不行马车,郑司楚现在却再也不管了,赶着马车狂奔,马蹄声和车轮声显得越发刺耳。只是他抖得急了,右手的缰绳竟从手中掉了出来,马车亦是一侧,郑司楚眼疾手快,一把抓起缰绳,带住了车,这辆大车已疾冲而出。
坐在后面的傅雁容虽然看不到郑司楚的面容,却知道他向来镇定,当初两番易容而来,连自己起初亦不曾看出破绽,现在连缰绳都会落出手心,心中定是万分不安。她自幼丧母,幼年丧父,虽然可娜夫人待她极为亲切,无异亲生,可看到郑司楚如此,也想起了自己快要忘怀的生母了。在她的记忆中,生母的面容已渐渐模糊,快要记不清楚,只记得那时母亲抱着自己,在廊下指点院中一树繁花的情景。想到这里,她不知为什么,心里也是一酸,眼里登时有泪水滑落。边上申芷馨见她落泪,却是一呆,心中却也一阵凄苦。她自己也是母亲早逝,实将郑夫人当成了母亲,见傅雁容落泪,眼里也觉湿湿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她二人在落泪,却看不到郑司楚的眼里泪水也已满盈眶中。他只在小时与母亲朝夕相处,长成后父母反目,天各一方,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郑昭对他向来严厉,郑司楚在军校时,就算想念母亲,也不敢多说一句。母亲每年想念他时来看雾云城看望,亦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郑司楚又是自幼立志从军,自觉作为一个军人,当心如铁石,平时给母亲写封信,亦只是淡淡问声安好,说点日常之事,幼年与母亲相处之事,都快要忘光了,倒是年景顺和申芷馨这些幼时玩伴还记得更多一点。可现在脑海之中,尽是母亲的面容,那么慈爱温和,连小时候有一次淘气磕破了膝盖,母亲把他抱在怀里,给他洗净伤口抚慰他的情景都想了起来。
妈,你千万不要有事!
郑司楚的心里,只剩下这句话了。他并不信奉法统,平时见人向三清虔诚祷告也只觉可笑,如今却在心底默祷,只求母亲能够脱得此难,过后不论要做什么,自己都愿意。
黄昏中,天渐渐暗了。特别司紧贴大海,尽是悬崖峭壁,西边一轮红日正在沉入海面,映得天地一片血红,而东边却已显得晦暗。郑司楚一到母亲居住的那幢小楼前,便飞身跳下马车,也不管身后的傅雁容和申芷馨,抢步向里冲去。一进门,正见陈敏思坐在楼下想着什么。一见郑司楚,陈敏思吓了一大跳,叫道:“司楚大哥!”
郑司楚道:“敏思,我妈呢?”
陈敏思指了指楼上道:“大姨在楼上,我妈也在……”他还没说话,郑司楚已抢上楼去。南疆气候温湿,因此平时人们都是楼居,楼梯也特别高,郑司楚却是一步三四级,恨不得插翅飞上去,数十级楼梯没几步便跨完了。一上楼,便看见紫蓼坐在床边,正拿一块汗巾擦着眼睛,郑司楚叫道:“姨妈,我妈呢?”
紫蓼见郑司楚在这当口安然出现,却也喜出望外,忙站起来道:“司楚,你快来。你妈她……”
她还没说完,郑司楚已抢到了床边,只是母亲正躺在床上,一张脸灰白得全无血色。他只觉心里一空,人仿佛从极高处突然坠落一般,一下跪在床前,抓起母亲的手道:“妈……”
他生怕抓到的是一只冰凉的手,但握到后,却觉手掌还带着体温,心里才稍稍一宽。紫蓼在一边小声道:“司楚,你来得也真巧。你妈今天一早一直没起来,我来叫她,却不见她答应……”
紫蓼在一边说着,郑司楚却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是低低道:“妈,妈。”以前这样一叫,母亲总是会笑着答应,此时却连什么回答都没有。紫蓼见郑司楚双肩都在抽动,心中亦是伤心,轻轻道:“司楚,你先坐下吧,齐大夫马上就要来了。”
她刚说完,楼下申芷馨道:“齐大夫,你来了,快上楼吧。”
齐大夫上午来过一次,那回搭了搭脉,觉得郑夫人虽然伤势仍然不太好,但也应该并无大碍,没想到现在居然出了这么大乱子,他也吓得有点脸色泛白。一上楼,一眼便见郑司楚也在,他倒是礼数周全,向郑司楚道:“郑将军,你也来了啊,老夫有礼了。”
郑司楚喝道:“我妈到底是怎么了?”
郑昭对人向来随和,郑司楚饶有父风,对旁人,不论是高官还是工友,都向来彬彬有礼,现在却毫不顾及这些了。齐大夫被他喝斥了一句,有点委屈地道:“郑夫人她……”他还没说完,郑司楚又喝道:“快点!”
齐
大夫是五羊城的第一名医,就算申士图对他亦向来有礼,陈虚心见外甥大失常态,知他方寸已乱,便道:“司楚,你让一让,请齐大夫搭脉吧。”
齐大夫见郑司楚眼中隐隐已露凶光,似乎在责怪自己无能,心想这人是军官,定然杀人不眨眼,万一气头上一刀把自己砍了也说不定,正在害怕,却见郑司楚默默退到一边,轻声道:“是。齐大夫,请你一定要救救我母亲。”
齐大夫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坐到床边给郑夫人搭了搭脉。他搭脉时,边上三人都睁大了眼。这三人都是郑夫人至亲,郑夫人与丈夫反目后分居,倒是与陈虚心紫蓼夫妇常住一起,他们都生怕齐大夫会说出什么不愿听到的话来。
齐大夫闭上眼,搭了一会脉,这才缓缓道:“郑夫人受伤后,八脉渐损,心经犹受大害。老朽……老朽竭尽所能吧。”
这话一出,郑司楚如同当头被一个焦雷击中,差点就要揪住齐大夫前心痛骂这个庸医了。可他毕竟不是气头上不顾一切的人,低道:“齐大夫,还能有什么办法么?”
齐大夫道:“郑夫人根本已损,唯有以金针术试试了。”
郑司楚道:“那请齐大夫快下针吧!”
金针术乃是医家绝技,当初郑昭昏迷不醒,国医院副院长叶台来医治时,也用过金针术。后来叶台的弟子戚海尘看护郑昭,郑司楚与他闲聊,说起金针术,戚海尘说此术乃是医家至高绝技,当今之世,有“南齐北叶”之称,这南齐便是说的齐大夫。一听齐大夫要用金针术,郑司楚心里希望渐生,催着齐大夫快下针。齐大夫从身边医箱里取出一个小银盒,从中拣出几根金针,看了看郑夫人,长吸一口气,然后屏住气息,左手搭着脉,右手在郑夫人身上下了一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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